6．

天黑了，華燈初上。

慕容珂合上書本。他每次抬眼，總發現對面那位夫人注視著自己。自己與她對視，那位夫人微微一笑，抽著煙。對于這一幕，慕容珂想起自己看過的一本小說，講的是一個36歲的少婦愛上了一位16歲的少年。最后一章，很動人，少婦已老，76歲的她又回到了少年身邊，少年當然也老了，是個56歲的中年男人，頭發灰白。慕容珂對自己沒來由地想起這個故事，不禁莞爾一笑。

他喝完咖啡，準備回學校了。南宮雪發來短信，約他一起吃晚餐。這么好的一個女孩，自己不應該拒絕，應該珍惜，不是嗎？但即便珍惜又能怎樣，慕容珂想到自己勞燕分飛的父母。他們年輕時，也曾經那么相愛。

慕容珂走過那位夫人的臺桌時，夫人正好端著咖啡起身。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咖啡撞翻了，灑了慕容珂一身，也灑了那位夫人一身。“對不起，不好意思。”慕容珂很禮貌，忙不迭地道歉。

“不礙事，其實，是我不小心。”夫人當然就是喬裝打扮的冷若櫻。她眉眼里滿是溫柔笑意。她用紙巾給慕容珂擦拭衣服上的咖啡印漬，那動作、神態讓慕容珂有點發懵。他想到母親，想到自己小時打翻了菜湯，潑在身上，母親就是如此這幫地溫柔細致。

擦完印漬，夫人親切地說：“能請你喝杯咖啡嗎？算我略表歉意。”慕容珂明知道，會誤了和南宮雪遲晚飯的點，但卻鬼使神差地坐下來。

“你為何要看這本書？”夫人用湯匙輕輕攪拌著杯里的咖啡，隨口一問。

“噢，這個啊！”慕容珂想了想，就告訴她：“我是想了解他們而已。”

“他們？”夫人面露驚訝之色。

“吸血鬼。夫人，你見過吸血鬼嗎？”

“嗯，算見過吧。”夫人聳聳肩。

“你也見過啊！”慕容珂來勁了，說：“那你覺得他們怎么樣？”

“你認為呢？”

“她很美，很善良。”慕容珂的神情散落下來，猶如秋天的落葉布滿哀傷。

“她？”夫人的表情似乎愈發不解。其實，濃妝以下的冷若櫻很期待慕容珂繼續說下去。

“她是個女吸血鬼。”慕容珂低頭沉思一會，抬起頭突然說：“其實，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

“你喜歡她？”

“嗯。”慕容珂一臉茫然。他兜里的手機又響了，南宮雪催他去吃晚飯。“不好意思，我得趕緊走了。”慕容珂說。

“你喜歡她，沒有錯。只是以后，你或許需要更多的勇氣吧。就我所知，他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截然不同。”夫人的眸子里有種深邃而攝人心魄的光芒。

慕容珂笑笑，說：“夫人，我對你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很久就熟悉了。”夫人點上一支煙，風情翩然地淡淡一笑。她在想，自己剛才用心說的那番話，慕容珂能否明白其中深意。或許，需要時間吧。而我有的就是時間。夫人不禁自嘲地笑起來。

慕容珂推開門，一陣冷風吹進來。冷若櫻透過落地玻璃窗看見，慕容珂離開時時，有兩個人不遠不近地跟著他。不，那不是人，而是血族子民。冷若櫻心頭一凜，摁滅煙頭，迅疾掠身出門，全無最初走進咖啡館時的那般優雅從容，令那位侍應生目瞪口呆，差點打翻手中的托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