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普羅修站在莊園大門的臺階上。莊園大門的黑鐵漆柱，他穿著黑色的風衣。夜風無邊地吹，撩起他的風衣無邊地鼓蕩。看他的樣子，像是要出遠門。實際上，他是在等待。這一回，恐怕整個普羅氏家族都要卷進漩渦。這樣的漩渦，是福是禍，只有天知道。普羅修望著來路的遠方，漫長地在時光中砥礪，他越來越相信宿命。但他有幾分自信，因為普羅氏家族很富有，那些高高在上的長老們吃的供奉里，很大比例出自普羅氏家族。

從很渺遠的濃濃夜幕中，冷若櫻若櫻花散落滿天般地飄了出來。她沒有坐那輛奔馳回來。因為，她早已沒有耐心。月亮升起來，這是一個月圓之夜。冷若櫻的眼眸里泛出紅盈盈的光芒，那是憤怒與急躁的表情。慕容珂肯定不會喜歡此刻的自己。但已然顧不得那么多了。

“你要出門？”一見到普羅修，冷若櫻還沒落地，便問。

“不，圣座。”普羅修很從容地答道：“我在等你。”

“等我？很好！”冷若櫻面無表情地問：“誰來錦城了？”

普羅修沉吟著。“快說！我沒有耐心。”即便修煉幾百年，普羅修仍能感到冷若櫻聲音里刺骨的寒意。但他猶疑著。相比他們，區區普羅氏家族的首領算什么呢。在暗夜中，他們就是罪與罰的裁斷者。

“說吧！告訴他。”一個聲音遠遠地傳來。抬頭一望，安燁公子有幾分瀟灑地坐在莊園的屋頂，他在那很有閑情逸致地摸著下巴。

“圣座，安燁公子來了。”

“廢話。”

“還有長老墨瀟瀟和藍蝶夫人。”普羅修的聲音很輕很細，生怕驚動了什么。冷若櫻的神色凝重起來，這回真的不好應付。

“圣女殿下，兩位長老在等著呢。”安燁公子從屋頂輕飄飄地躍下，語氣也輕飄飄地，眼神淡朦朦地看著冷若櫻。

此刻是深沉的黑夜。此刻，他們是黑暗的主宰。在夜幕里，冷若櫻不是他們的對手。冷若櫻忐忑不安地往屋里走。廳堂沒有點燈，除了墨瀟瀟和藍蝶夫人，再無別人。他倆在黑暗的角落里，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屬下見過圣座。”墨瀟瀟和藍蝶夫人齊齊施禮，那份客氣越發讓冷若櫻心里沒底。

“兩位長老辛苦了。這么遠趕來錦城。”

“圣座，我們是領命而來。”藍蝶夫人道，“長老議會希望圣座恩賜幾滴鮮血。”

“就為這事？”

“嗯。”

“我不愿意呢？”

“希望圣座以血族基業為重。再說了，鮮血對我們血族來說，又不算什么。”

“我真有一萬個不情愿。”

“我們不想得罪圣女殿下。只是長老議會的命令，我們更不可違抗。”墨瀟瀟站起來，有股勁風在周身鼓蕩，已擺開架勢。

“既然是長老議會的決定，我理當遵從。”冷若櫻瞧這情勢，自己占不了上風，干脆答應下來，看看他們下一步棋。

“圣座果然識大體，真乃血族子民之福。”安燁公子握著一支玻璃試管，從門外走進來。

“那就有勞公子了。”冷若櫻擼起衣袖，露出雪白的胳膊。安燁公子吸了吸鼻子，似乎聞到冷若櫻血液的香甜與純凈。他閉上眼睛，貪婪地夢想著能一親芳澤。“圣座，小民不忍心。”安燁公子的確不想在冷若櫻的手臂上劃出一道口子，他一來不想損壞她的如雪肌膚，二來怕她記恨，畢竟她已是能站在陽光下的通靈圣女。

冷若櫻微微一笑，攤開手掌，指尖在左手腕上輕輕一劃，殷紅的鮮血流了出來。一滴，兩滴，安燁趕緊拿著玻璃試管，小心翼翼地接住那些血滴。

“多謝圣座成全。”墨瀟瀟躬身說道。

“無妨。”冷若櫻捂住傷口，不消一會，便自然愈合。“既然，你們的要求我滿足了。那我也有個小要求。”冷若櫻說。

“圣座只管吩咐。”

“不要再派人跟蹤慕容珂。”

“圣座。”墨瀟瀟上前一步，慨然說道：“我們不是跟蹤，是保護。那慕容珂或許正是我們血族子民的希望所在。圣女殿下，想必會明白這一點。”

“保護？”冷若櫻疑道。

“慕容珂的鮮血對血族子民可能無比珍貴。我們真正要保護的，當然是慕容珂的鮮血。”藍蝶夫人臉帶笑意，那種淡淡的語氣卻有著濃郁的冷酷意味。擔憂的事終于尋來了。冷若櫻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沉落進無邊的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