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扶著一位穿著淺耦合色綢緞，繡著淡黃色迎春花便服的中年女人坐在桂花樹下的木凳上。

“還不見過皇后娘娘。”明玉沖站在一旁的畫兒說。

畫兒提著籃子，上前跪在地上，怯懦地叫了一聲，“皇后娘娘。”

皇后喜塔拉氏溫和地笑笑，“瞧瞧，這么小的一個孩子，就進宮來。”

明玉頷首說，“這小丫頭叫畫兒，”見她手里還提著殘花，又說，“按著咱們宮歷來的規矩，頭一天領個罰，以后知道吃虧是福。”

“嗯，”皇后微微點頭，抬手叫畫兒下去了。

太陽偏了一點的時候，熱氣不那么重了，明玉傳皇后的旨意，體恤新進宮的宮女，差人到各宮去走走。

惜春領了一摞宮扇，用方盤裝了，叫畫兒同她一起出去。

惜春給畫兒幾塊綠豆糕，笑著說，“吃吧，這是皇后娘娘叫給你的，”她笑嘻嘻地把點心塞到畫兒手里，說，“怎么樣，挨了罰也不錯嘛。”

兩人沿著長春宮往南走，剛過了養心殿，迎面遇見一個太監從里面出來。

“惜春姑娘，”那太監面帶笑容，“有些日子沒見著了，皇后可好，皇上念叨著呢。”

惜春與那太監行了個見面禮，“娘娘也惦記皇上呢，說皇上一天操心事多，多虧了您在身邊處處照顧得好，還說等見了您要謝您呢。”

“哎呦，”那太監打個哈哈，“這可怎么敢當。”

“鄂公公，”惜春調皮地一笑，“咱們宮里來新人了，您看你有沒有點見面禮喲？”

鄂羅哩早看到畫兒，見她瘦瘦小小的，知是剛進宮的，聽惜春這樣說，便在腰上一摸，摸出一塊銀子來，十分喜氣地笑說，“皇后娘娘宮里的人，將來肯定出息，”他把銀子在手上一攤，“拿去吧。”

畫兒躊躇不敢要，惜春抿嘴一笑伸手拿過來，塞給畫兒，笑對鄂羅哩說，“謝過鄂大叔。”

三人分開后，惜春說，“看著吧，今兒皇上必定來看皇后娘娘。”她得意地笑笑，又回頭對畫兒說，“今天給你開個好頭兒，一會咱們到各處去，還是一樣的。俗話說的好，宰相門房七品官，咱們長春宮的人要有長春宮的樣。”

兩人不急不慢地走著，到了南邊一處路口，惜春回頭看了看抱著一盤子宮扇的畫兒思忖一下說，“咱們先拐到那邊去。”

畫兒隨著惜春走了半天，皇宮實在是大得可怕，又見一路遇到的宮女太監都給惜春行禮，暗自畏懼等級地位之別。

惜春帶畫兒到了膳食房，從大門往里轉到餑餑房。餑餑房管事的是個嬤嬤，見了惜春很是恭維。惜春吩咐那嬤嬤做幾樣點心，正在說話，畫兒看到了妤楨和香豆。

她們兩個人正合力抬著一桶水，從大門邁進來。

“妤楨，香豆，”畫兒驚喜地叫她們。

妤楨和香豆放下水桶，抬頭看到畫兒，見她手中捧著一個大方盤，上面蒙著明黃的綢子，正站在餑餑房的院子里。

惜春聽到畫兒說話，轉過身來，“畫兒，你認識她們？”

“姑姑，這兩個人是我的同鄉。”

“是嗎，真巧，”她對畫兒笑笑，“那娘娘的賞賜也不可少了她們的。”她沖妤楨和香豆招招手，“每人挑一個吧。”

惜春拿開蒙在盤上的綢子，露出十幾柄非常精美的橢圓形狀，圖案各異的薄紗宮扇。

女孩們天生喜歡漂亮的東西，香豆盯著木盤看許久，然后對畫兒說，“畫兒，你在哪當差，這扇子是哪來的？”

“這是皇后娘娘賞你們新進宮的宮女的。”惜春慢悠悠的說。

妤楨卻在那邊跪下了，“妤楨謝皇后娘娘賞賜，祝娘娘吉祥如意、福壽安康。”

香豆這才也跪下，學著妤楨謝恩。

畫兒挑了兩個鮮艷的給她們一人一個，香豆拿在手里反來倒去反復摩挲，妤楨謝過恩將扇子小心系在腰帶上，就去拎水桶了。

從膳食房出來，惜春帶著畫兒又走了幾處，見到各宮的小宮女無不都在做粗活，在景仁宮有個叫小滿的，不知道犯了什么錯被罰跪在墻角，接扇子時還滿臉淚痕。

“小滿的主子很兇嗎？”畫兒跟在惜春身邊，想著小滿的樣子，有點對宮里生活產生了擔憂。

“誠妃啊，”惜春正要答畫兒的話，卻見前面拐角轉過一隊人，攆上坐著的人十分年輕美貌，通身的穿著打扮比皇后都要華麗高貴。

“貴妃娘娘吉祥。”惜春拉了畫兒一起退到路邊，蹲下行禮。攆上的人微微翻下眼皮，算是聽到了。

“誠妃兇，”惜春看著那一大隊人走遠，嘲笑似的說，“哪位好招待呢。”

惜春見畫兒惶惑的樣子，咯咯笑道，“你這小畫兒有多幸運，在長春宮當差。”

“姑姑，”畫兒剛要說感激地話，被惜春打斷。

“啊呀，叫姐姐吧，當著外人叫姑姑就成，我今年也才十五，沒比你大多少。”

兩個人回到長春宮，已近傍晚了。明玉正伺候娘娘吃晚飯，見到惜春回來，叫她進來。

桌上擺著幾樣清淡的菜品，雖然沒動多少，看樣子也已經吃完了。皇后體恤地問惜春，“走了一大圈嗎？”

“回娘娘，奴婢帶著畫兒多走了幾處，帶她認認宮里的樣子。”

“嗯，你很有個姑姑樣，一會下去領賞吧。”皇后笑著，又想起件事，“晚一會皇上過來，咱們宮里做不好的點心，你去餑餑房吩咐做幾樣來。”

“娘娘，”惜春拿手捂著嘴笑，“奴婢不敢領賞，因為剛才奴婢自作主張去了餑餑房了，沒經娘娘同意，就讓他們做了綠豆糕、藕粉糕、麥窩窩，還讓他們天黑了就送來。”

皇后被她氣笑了，對站在身邊的明玉說，“你聽聽，這丫頭是不是得罰了。”

明玉也笑著假裝瞪了一眼惜春，對皇后說，“娘娘，這丫頭現在是八面玲瓏了，您要是不罰她，以后她都敢假傳圣旨。”

“娘娘，您罰我在您屋里跪著吧，待會兒皇上來了，就不說您威嚴不足了。”

“越說越沒譜了，”皇后微斥，“天快晚了，你下去吧，看看那個叫畫兒的，叫她明兒就留在這，別來回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