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秋千椅上，我的心也這樣晃蕩，我的思緒像我的影子一樣晃蕩得不成樣子。真的會這么巧？我不愿意相信。

太陽西沉，在婦幼醫院的房頂上立不住了，眼看將要落到房子后面去了，還頑皮地將我的影子拉得更長，忽然間，將我的影子收去了，冷風也變得寒冷多了。我有些等不及，起身向醫院走去，正好看到桂蘭姐出門，慌慌張張的。一手捏張紙單子，風吹得上下撲閃，像鴿子一樣，一手拎著小包，前后蕩漾。我趕在桂蘭姐面前過了馬路，桂蘭姐看到我，猛地撲上來摟住我的腰。小包甩在后面砸在我的屁股上．．．．．．我趕緊回應地摟住她，桂蘭姐埋頭“嗚嗚”地哽咽．．．．．．我知道，絕對出事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即使是懷孕了，也不一定這么悲傷呀，打掉孩子不就結了，何必這么傷心。

我趕緊摟抱著將桂蘭姐移步過了馬路，正好坐在我剛才坐過的秋千椅上。桂蘭姐抬起頭，滿臉羞澀的緋紅，好像新娘子一般，眼淚還掛著睫毛上，她又不好意思的笑起來。，弄的我一頭霧水。

“桂蘭姐，怎么了？”

“我，我懷孕了。”然后，一雙羞怯的眼睛緊緊盯著我看，眼神很認真，還有些嚴肅。我有點發毛，看我干嗎？懷孕真的與我有關？剛才還哭哭啼啼的，現在又笑起來，

“害怕嗎？看，我胸前濕了一大片。”我有意開個玩笑輕松一下氣氛，桂蘭姐捶了我一綿拳，不好意思又優雅地用紙巾輕輕地擦去眼角的淚。畢竟是過來的人，我看得很淡薄，懷孩子太常見了，用得著這么喜極而泣，又不是頭一回，如果擔心別人發現，打掉就是了，我拿定主意，一會這么勸桂蘭姐。不料想，我卻捅在馬蜂窩上招致桂蘭姐一陣不滿的嘮叨，甚至是不講理的決定。

冬季的下午，剛剛在暖陽照耀下，還生機勃勃，現在，太陽已經落到高樓大廈后面去了，一下子顯得蕭瑟，行人更少，覓食的小鳥也不見蹤跡。這樣最好，我不擔心碰到熟人。

桂蘭姐情緒安定下來，倚在我的懷里，小鳥依人，臉色依然白里透紅，滿是幸福。以前，老是桂蘭姐寵著我，關愛我，今天，倒過來，是我寵著她，嬌慣著她，我喜歡她的依賴。

“我終于懷孕了，二十多年來，我天天等，夜夜盼，真想不到，菩薩可憐我，給我送孩子來了．．．．．．”桂蘭姐喃喃自語，也像是對我私語，讓我大吃一驚。桂蘭姐一直沒有生育？這真是她第一次懷孕？難怪她喜極而泣。我不是女人，體會不到生孩子與渴望孩子的苦楚，但是分明可以感受到沒有孩子的哀憐與絕望。現在，我最關心的是，這孩子是誰的孩子？

“桂蘭姐，祝福你！”然后在桂蘭姐額上親吻一下，表示真誠的祝福，再后來，小心地問一句“桂蘭姐，是誰的孩子呢？”

“你傻呀，我的孩子呀！”

“我是說，是和誰的孩子？”

“你傻呀？是真傻還裝傻，這不是廢話嗎？”桂蘭姐狠狠地瞪我一眼，同事立即從我懷里爬起來，“小白臉，你別裝傻，也別打什么注意，這是我的孩子，我一定要好好生下他。”我一下子變得很尷尬，這孩子無疑是我和她的孩子，不管是婚外情所孕，還是不合法，對于桂蘭姐來說，生下孩子是沒有異議的，我也希望我喜愛的桂蘭姐有自己的孩子，這才是完美的女人。可是，她卻不顧及我的感受，也不與我商量如何解決，至少，聽聽我的意見。

桂蘭姐根本不聽我的勸說，靠在秋千椅上，兩眼遙望遠方，秋千椅輕輕蕩漾，好像將她的思緒從心底蕩漾起來，自顧自地喃喃私語。

我是八五年結婚的，先去了婦幼醫院體檢，你知道的，我們那代人結婚都要進行體檢，說是優生優育。我和他一同去的婦幼，那種喜悅幸福的心情你也體會得到。體檢的項目不多，可是，還未檢查完畢，我，我遭受生命中最沉重的打擊，我不能生育，至今，我死也不能忘記，那個叫李英的女醫生說“唉，可惜，卵巢性不育。”五個字，判了我的死刑，我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傷心欲絕．．．．．．他知道這個情況以后，一味地安慰我，無論怎樣，我和你生活一輩子。他還建議我，旅行結婚，去一趟上海，在大城市的醫院再檢查一次．．．．．．我很想再檢查一次，可是又害怕同樣的結果，我無法承受這樣的二次打擊。他卻極力安慰，百般呵護，信誓旦旦，即使沒有孩子，我們一樣白頭到老。

真的去了上海，失望卻更大，幾乎連治愈的可能性都排出了，我徹底絕望了，那一刻，我真的想到死，我這樣是生不如死。他的心腸真好，說“我們都結婚了，還有什么過不去的呢？我們兩人世界不是更恩愛嗎？”我愧疚哇，我心里不安哪，就這樣生活了十年、二十年，四十歲那年，尊崇他的意思，我們收收養了一個男孩，是他們鄉下抱來的，那個男孩你看見過的，太野，太不聽話，好像鄉下野慣的基因保留下來。孩子與我不親，天然的隔閡，須知，我可是從一歲開始養大他的，到底不是自己的親骨肉．．．．．．老天可憐我，給我送孩子來了！

桂蘭姐的故事很凄慘，沒有生育的女人多難那，今天有了自己的孩子怎能不大喜過望呢？可是，我顧慮重重，至少有三方面原因：

一，如何向丈夫交代？

二，男人不接納這孩子怎么辦？

三，如何面對眾人？

盡管我說的很委婉，桂蘭姐及其固執“不要你管，我能養活孩子。”我耐心地說了很多未來不可預知的困難，桂蘭姐毫無商量余地“管它那么多，只要孩子健康，我還有兩年退休，可以一心一意撫養孩子，你放心，我絕不到打擾你，我絕不麻煩你．．．．．．”“我不是這意思，試想，人家問孩子‘你爸爸是誰？他怎么回答？’”“不用你操那么多心，車到山前必有路，孩子，我是生定了，沒人能剝奪我生孩子的權利。”

看來，一時說服不了桂蘭姐，她簡直是冥頑不化，弄得兩人不歡而散。我依然送她到樓下，還安慰她“心情好好的，對孩子有利。”桂蘭姐回眸淡淡一笑，自信地向前走去。

真是，怪了，桂蘭姐將近三十年沒有生育，怎么與我一夜情就有孩子了，我有些不可信，至少有說得過去的理由，不行，我得找個專家咨詢，對，我想到童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