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十年來如夢
書名: 舊事如夢作者名: 薇詒一本章字數: 3152字更新時間: 2013-08-12 10:36:33
一進門,瞧見正位上左面坐著一位干瘦長臉的中年人,右面坐著一位妙齡少女比白月南長不了幾歲,不及細看。“拜見老爺夫人”
“抬起頭來,讓我瞧瞧”是那少女發的聲,輕靈婉轉,只好抬頭,
“想不到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傾國佳人,原來看到什么“一顧傾人城,二顧傾人國”還以為是寫書的人胡謅,現下見了這位姑娘,原來真有這樣的國色呢!”
“夫人抬愛,女子實當不起,以小女子來看,這里雕廊畫棟精美絕倫,如仙境一般,夫人竟是天宮的仙女,什么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美人見了夫人,都要自慚形穢了呢?!?
“油嘴滑舌,少不得慢慢改”這是中年人說的。
“老爺說的是,望老爺夫人教導,感激不盡”越發謙恭
“行了,老爺何必板起臉來訓人,可有名字?”
“請夫人賜名”“讓我想想,叫什么呢?老爺,我可想不來”
“哼,這么巧舌如簧的,叫個什么雀兒,要不就什么黃鶯”
“老爺,你又在開玩笑了,你看,你把她的臉都嚇白了?!?
柳月兒淡淡笑道:“老爺別忘了,無論叫什么,小女子可是要姓李的?!?
“好個尖牙利齒,夫人聽見了嗎?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好欺負”
“夫人不是好欺負,夫人是大度容人,不過性情直率罷了”仍是從容不迫
“你一直是這樣好辯嗎?”
“小女子知錯了,望老爺賜名,從此就是我的親生父母”說罷頓首在地
“好,就叫筠硯”“老爺,何不再取個小字?”
“夫人應該想好了,夫人說罷”
“果然老爺知我。恩,叫玉衡罷,我最喜漢樂府的一句“明月皎夜光,促織鳴東壁。
玉衡指孟冬,眾星何歷歷?!彪m淺顯,卻比后人的含蓄啰嗦要明了的多。”
“筠硯謝過老爺夫人,賜筠硯名字?!本瓷喜?,從此,就只有一個玉衡,沒有月兒。
自此宮中嬤嬤往來教習不斷,玉衡也好學謙虛,一律跪著受教,且學的很快。李宗正和夫人,開始還擔心玉衡這么吃苦吃不消,可她都做的很好,平時考校的女紅,廚藝,禮儀,官階,都不在話下,學的極快,還被夫人戲稱,“是宮里的嬤嬤教過的最省事的學生了”別的大家小姐們,不是偷懶就是天賦不好,玉衡竟不費許多工夫就成了,一點不讓人操心。
其實他們哪里知道,在花船上的時候,教習嬤嬤一天教授的不知比這些多多少,又難多少,小到胭脂水粉,大到男人的心思。單單一個拈指而笑,就練了不下百遍,練不好就不能吃飯,最后就是女人見了,都要酥了半邊,若是天賦不好,早就餓死了。
轉眼到冬天了,一天晚上,玉衡叫來阿婉:“轉眼就到爹爹的祭日,今年還能稍稍祭拜,以后恐怕就難了,晚上可要等他們睡熟,不能讓老爺夫人發現,你去準備東西,就說是明兒個急等用的,不許叫別人瞧見,快去吧,多拿幾塊碎銀子,讓守衛的行個方便,應該是使得的?!?
“奴婢知道,小姐稍等,去去就來”二人一直等到夜半三更,從小角門里用借來的鑰匙出了門,一直走到街后,那里早早準備了一輛馬車,阿婉讓小姐坐在里面,趕車到原來的白府門口。
之前府門已經破敗,匾斜在臺階上,走進去到處都是灰塵和蛛網,玉衡徑自走著,這個小時候無比龐大的院子,此時顯得狹小逼仄,她已來不及收拾這個曾稱作家的地方,就像來不及收拾自己心里的復雜心緒一樣,她要趕在一個時辰后回去,因為,讓那些人昏睡的迷香只能堅持一個時辰,她原來可是白御醫的女兒,怎么不會用一點藥呢?
走到后山,那里有母親和惠娘娘的墓碑,母親的立在那里仍舊和記憶中的一樣,可惠姨娘的當時無力修葺,連好的墓碑都沒有,只有一塊木板,還是順手從雕花板凳上卸下來的,已經開裂,看不清上面的字了。
在墳前磕了三個響頭,把香點著“娘,惠娘娘,我來看你們了,不知道爹在不在,原諒我現在才來祭拜你們,這十年女兒走的很辛苦,現在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月宮妹妹也被我弄丟了,你們在天上應該能看見,是我沒有做好。惠娘娘,對不起,當年我答應你要好好照顧月宮妹妹,可我連她的尸首都找不見了,那個時候我好恨,我恨自己沒能保護好她,我也想過自盡,去見你們,因為我什么都沒有了?!?
玉衡撫摸著惠娘娘的牌位,淚如雨下,這世上的人命如草芥,死該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于是趴在墳頭,痛痛快快的哭了起來,這天地間多的是哭不完的淚水,和恨不完的斷腸人。
“但是我又有什么面目去見你們呢?而且憑什么要我去死?女兒不甘心,我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放心吧,我一定會給你們報仇的,你們看著吧,總有一天我會讓那個害死你們的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說著,玉衡擦干了眼淚,把紙錢點上,明明滅滅的火光在她的臉上照的一片溫暖,“你們不用擔心,我現在住在李宗正家里,馬上就要進宮了,請你們保佑我大仇得報,總有一天給爹爹沉冤昭雪。”
說罷又磕了頭,看著紙錢燒完,站起來招呼阿婉走,走到廳中,忽然聽見腳步聲,已經走近避無可避,“誰?”是個男聲,此時出沒,不是醉鬼就是盜匪,玉衡心知不妙,只能拿早年在叔夜那里學得的小擒拿手來對付,而且搶占先機,先下手為強。
兩人在黑屋里過招,伸手不見五指,阿婉去對付另一個,自小陪伴玉如王妃,在王爺府自然也是練過的。玉衡蹂身而上,只得以靈活速度取勝,論力氣,她不是那人的對手。先使一招“摘花飛葉”點對方的穴道,本來早年學習不過是防身,之后再在王爺手下,練的就是內力和一招取命的功夫了,這人素未謀面,雖不是善茬,可也不忍取其性命,只好注入內力,但求脫身。
這點穴,說起來容易,須得膽大心細,一個不小心會反被對方擒住,得不償失,可要在黑屋里點穴,就更難上加難,只能憑借自己的聽覺,判斷對方兩腳所站的位置,來的風聲判斷胳膊的位置,過招的時候判斷此人的身高,通過呼吸判斷咽喉的位置,當下認準穴道,就在一剎那,不然稍縱即逝,果然命中,被點中的人,最起碼會上肢麻痹,動彈不得,可這人只是“咦”了一聲,就繼續和玉衡過招。玉衡以為自己點錯穴道,就換了一招“鏡花水月”意圖掃倒對方,可對方卻好似早就知道,錯身避開,一招招使下來,好像對方都知道一樣,玉衡連身都挨不上,漸覺力氣不支,那邊阿婉兀自打斗,只好下狠招了,抽出靴子上的匕首,因為夜行,穿的是男子的衣飾,自然方便。
使一招“反彈琵琶”假意逃走,待追上來時,返回刺入對方身體,需柔韌度極好,玉衡長年練舞自不在話下,卻又被對方發覺,反而捉了手腕,被對方從后面抱入懷中,手中還有五枚繡花針,正好來個“風花雪月”弄瞎這人眼睛,好逃之夭夭,就在玉衡這么想的時候,忽聽對方道:“月兒,是我?!贝藭r匕首的寒光反射的那張臉,不是叔夜,又是誰?
“阿婉,別打了,是自己人。”此時停下來,那人不是彥青又是誰?
兩人走出中廳,趁著月光,看見對方被斗得灰頭土臉,都是相視一笑。
叔夜本來武功高出玉衡很多,只是第一招就疑心恐怕是她,因為這么晚了,況且又是這個日子,不是玉衡還會是誰?所以沒有下狠手,又害怕傷著月兒,到反被打的手忙腳亂。
“沒想到,這么多年沒過過招,你的功夫見長啊?”叔夜取笑道“三哥哥,你就別取笑我了,我知道我的功夫在你眼里不過是微末一點,月兒錯了還不行嗎?”玉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來白叔叔這里祭拜,沒想到會碰見你?!?
“是啊,我也以為我此生不會再來了呢?”
“既然來了,怎么不去找我?”
“以三哥哥的能耐,還能不知道月兒來了?”說的叔夜微窘,是的,他當初派自己的影衛來保護她,可那二人只報告月兒一來就住在李宗正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己又不好去見她,沒想到卻能在這里相遇,實在出乎自己的意料,要不是自己習慣晝伏夜出,恐怕也碰不見了。
見被識破,只好坦白道“我那也是,為了南妹妹的安全著想,南妹妹不要生氣!”見這丫頭背過身去,不理自己,只好去她面前賠罪。
“謝謝三哥哥”玉衡正色道,“不過,月兒想,月兒再也不需要了?!?
“為什么?”
“月兒就要入宮了?!?
“入宮?”叔夜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這次住在李宗正家,三哥哥知道是為什么?”
“為什么?那老家伙看上你了?他也太不知足了,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年青夫人還不夠嗎?”
“不是,”沒有叔夜的輕松調侃,玉衡面色凝重,神色愁苦無奈“我認了他為干爹,改名筠硯,字玉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