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把準備好的大重九香煙拿了一包遞給他：“來，老同學，今天就麻煩你了?！?

小毛笑著接過煙在手里敲打著：“沒事，我把你們當顧客就行了。來吧，里面坐。”小毛把他們領到右手邊的一間圓門里。這是一間淡雅，整潔的內堂。只見三面的壁上掛著花鳥蟲魚，山水風景和仕女畫等。中間放了兩張黑漆圓桌，其中靠窗的一張上面已經擺好了碗筷，湯匙和插著紙巾花的高腳酒杯。另一張空著的圓桌上擺放著兩個鐵殼的花水瓶，八個茶杯，，兩個瓷盆，里面放了毛巾。小毛拿起水瓶往臉盆里各倒了一點開水，用手試試，又把幾個茶杯摻上水，招呼客人：“你們先洗手，再喝點茶，坐上桌就可以開席了。今天上午這邊就你們一桌，清靜。對門樓也是壽酒，二十桌。嫌吵，可以把窗簾放下來?！?

小毛一邊動作，一邊說話。楊林幫著他把茶杯逐一地遞給客人。

照理說陳嵐是主角，應該招呼客人。但她在外面從來是不愿多說話和做事的，也像一個客人一樣地洗手，喝茶，然后坐到座位上。

“來，四姐，今天你是壽星，該坐上方?！毙×握f著，去拉程蘭，要她坐上面。

“什么壽星啊？還年輕得很呢。”陳嵐推脫著。

“四姐，你該坐上面?！毙⒁舱f。

“莉莉。小王，小付，小李一起喊：你坐上面嘛?！?

楊林一邊說著，一邊把小毛拉在旁邊問：“酒呢？”

小毛說：“你要的五糧液肯定有。茅臺可能不行，那是供應外國客人的?！?

楊林笑了，用一個指頭點點小毛：“瞧瞧你們的觀點。外國客人能吃，中國客人就不能吃？去，通融一下，該給多少就給多少。好，等她們來了就可以上菜了?！?

楊林走到桌邊，甩了一個響指，對小劉笑道：“運氣不錯，有好酒?！?

小王又尖叫起來：“楊哥，你是一個大能人，還搞不到好酒喝？”

楊林回答：“咋搞不到？不瞞你們，我家里就有兩瓶現成的。但誰又揣著酒瓶進飯館請客。反正都是出錢，有錢就有一切，懂不懂？”楊林說著，得意地咪了一下眼睛。

這番話，只有兩個人沒有附和，一是陳嵐，只見她反感地雛了一下眉。還有小付，她沒有笑。她時常感到楊林對人的虛偽，聲音也是那么的油腔滑調，同時覺得他那熱辣辣的目光像地雷探測器一樣隨時掃視著自己和另外兩個女伴。她是程蘭最要好的朋友，心里十分清楚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她本不愿意來，但程蘭好說歹說一定要她參加，只好來了。她不愿陪著別人笑，就佯裝著看墻壁上掛的圖畫。

小毛送來了兩瓶五糧液，一瓶茅臺和一瓶白蘭地，一瓶白葡萄酒，還有女士們喝的橘子汁等飲料放在桌上。

小王和莉莉在研究毛衣的花樣。

楊林同小郭，小劉在小聲地交談。

小廖向程蘭問著什么，程蘭擺手。

“程蘭！”兩個漂亮的女孩走了進來。她們一個是蕓蕓，一個是燕子。

“蕓蕓，燕子，兩個鬼丫頭，來這么遲，就等你們了?！背烫m嗲怪地說著：“來，快坐下，馬上開席了?！?

“來啦！”小毛一聲喊，人已來到面前，左右手都托著一個白磁盤：“仙桃祝壽！春風楊柳！”小毛介紹著菜名。

一個系白圍裙的圓臉姑娘也遞上了兩個菜盤，說：“蓮滿荷塘！金菊藏蟹！”

“嘿，好漂亮！”小王叫了起來。

眾人看時，只見白盤中一個西紅柿蓮花樣地開在藕片上，上面撒著金黃的蛋絲，藕片下襯以青青的菜葉。金菊藏蟹也是白盤墊綠葉，上放油烹蛋黃塊，復蓋蛋白做的菊花絲，頂著香菜末。

“這是工藝菜，也是涼菜，快嘗嘗一級廚師黃老頭的手藝?！睏盍终f著，給大家倒酒。他開了一瓶金獎白蘭地酒和白葡萄酒：“先喝這個?！彼褞讉€杯子都逐一地斟了一點白蘭地，小劉內行地抓起葡萄酒瓶又將酒倒入一些：“白蘭地要兌著喝。來，我們還是先說一句祝酒辭吧，”楊林說：“祝我們的程蘭同志生日快樂！”

“謝謝！”程蘭矜持地笑著，舉杯和大家碰了一下，一口喝干了。

“嘿，楊哥，你咋稱呼程蘭同志了，不叫四妹，也不喊夫人啦？”小王喝了酒，嘻嘻哈哈地打趣。

“我是代表你們大家的?！睏盍钟每曜又噶吮娙艘幌?，“等著，才開頭，各種各樣的稱呼都有。來，吃菜?！?

“哦，味道不錯?！毙⒄f。

“色，香，味，型俱全。很好?！毙」u價。

“這‘有鳳來儀’倒真像一只鳳，你們看，這鳳翅，鳳尾做的多像?！背烫m說：“嘿，還是麻辣味呢。來，大家吃”

“繁花似錦！吉訂鴻喜！”圓臉姑娘一邊報著菜名，又遞上了一盤涼拌雞絲，一盤番茄雞丁。

瑞雪豐年是一盤芙蓉雞片：“吃，吃。今天的菜是指名要的?！睏盍窒虼蠹艺f。

“怎么樣？莉莉，比得上你那賓館的廚師嗎？”小廖問著。

“差不了多少。”莉莉回答。她正夾起一塊雞翅膀。

“人家莉莉見得可多了。”小王說。

小付朝小李笑了一下。

“你們笑什么？來，吃菜?！背烫m說著，給幾個女友夾菜。

“吉慶有余?。　毙∶爸松蟻硪粋€柳盤，這是三指見寬的鯽魚做的醋溜魚。

澆汁魚是紅尾大鯉魚。

紅燒魚，是鰱魚。

富貴魚，是清燉江團魚。

“哈哈！楊哥，好菜都讓你搞上了。”小劉高興地說。

“這有啥。為了讓四妹高興。來，為她的健康干杯！”楊林說。

大家嘻嘻哈哈地又碰了一次杯。

“隨便吃菜，隨便吃?！背烫m招呼著客人。她顯得很高興，此刻看上去真是滿面春風。

接著上的又是三鮮。還有沙鍋豆腐，青椒肉絲，木耳肉片，白油筍子，什么桂花肉，櫻桃肉，咕嚕肉，木犀肉，粉蒸肉等等。

湯是兩份，三鮮雞雜湯，什錦西式濃湯。

“哎呀，程蘭，你們也真是，搞這么多怎么吃？”小付一邊掏出手帕擦嘴，一邊說。

“沒關系，慢慢吃?！睏盍终f著，站起身，從包里掏出煙遞給大家，又對上菜的小毛說：“來，喝一杯酒。”

“不，那邊還有事呢?！毙∶珨[擺手。

“喝一杯！”楊林拉住了小毛，遞上了酒杯。

小毛只好笑著，接過來干了。

“黃師傅在灶上吧？帶我去敬一支煙。你們吃?！睏盍钟挚蜌獾亟o大家講了一句，就跟著小毛下樓去了。

待楊林回來，他開了茅臺酒：“來，嘗嘗這個，每人一杯?！?

“我可不敢再喝！”小王捂住杯子叫了起來。

“哎呀！你客氣啥？今天大家都要喝，一個也不許例外。又不是沒有在一起喝過。”程蘭說。

“就是，大家都喝。”小廖贊同道。他聞了一下自己的酒杯，說：“不愧是名酒，濃香撲鼻。”

也許是名酒的牌子，也許是誘人的香味，小王看見幾個女友的杯中都斟滿了酒，也就無話可說了。

“來，為我們在坐的每一位的健康和友誼干杯！”楊林說。

“吃菜，使勁吃，是比家里搞得好些。”程蘭也笑吟吟地勸著大家。

幾個男人都開始大筷夾菜，大口喝酒。

幾個女子卻顯得斯文多了。

“哎，楊哥，你好久到廣州去呀？”小廖停了筷子，問楊林道。

“快了，月底能行。你要辦什么事嗎？”楊林問。

“給我帶幾盒磁帶吧。白磁帶幾塊錢一盒？我用來學英語。”

“哦，我還以為你要錄像帶呢。”楊林說。

“楊哥，你到廣州去出差，給我帶條新樣式的連衣裙吧。喬其紗的，什么顏色都可以?！毙⊥跽f。

“好，包你滿意！說到選衣服，我可是內行。四妹穿的哪一件衣服不是我包辦買的。瞧，多漂亮！”楊林得意地說。

“老楊，帶兩盒那個磁帶?！毙严掳鸵贿f，神色興奮地說。

“沒問題！”楊林又是一口應承：“我就是要去搞那個，聽說現在漲價了。媽的，我那二十幾盒還算便宜的”

“你那兒有幾盒是真格的？”小郭問。

楊林默了一下，伸出右手，比了一個八字。

“就是我們原來看過的？”小廖問著。

“不是，你看到的盡是武打。這可比愛情片還愛人?！睏盍中Σ[瞇地望了幾個女子一眼，說：“磁帶我特意帶來了，一會兒就放給你們看。外人可不能隨便說啊?！?

“犯法的事我們可不能做啊。”莉莉在啃雞脖子，這時笑笑地插了一句。

“什么犯法？”程蘭放下筷子，舉起了酒杯：“來，大家喝酒。人家外國人早解放到那兒去了，中國人看看都不行嗎？說穿了還不是那么一回事?！?

“就是。你看我們四妹好開放。我就是喜歡她這種性格。沒啥了不起，大家看看，了解了解，也算開開眼界嘛。”楊林說完，夾了一塊白白的筍片放進嘴里：“很新鮮?！彼c著頭，那樣子帶著一種欣賞的滿足。

“一會兒誰也不許走。走了我可要生氣了。今天的節目豐富得很，打牌，跳舞，看錄像。打牌，看誰有本事把老楊兜里的錢贏去，他可不再乎那幾個的?！背烫m的臉上泛著潮紅，用咯帶命令的口吻說著這番話。

“就算是吧。小意思。但錢又能通神。所以，我說，小廖，你那理想啊，追求啊，都是假的。有錢才是真的。有錢就有一切。錢就是真理。錢就是愛情。我是信奉這個的。來，喝！”楊林大聲地發表著自己的人生觀點，又得意地端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