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蕓說的程蘭，是她小學的同學，也是一個美女，還是幼兒教師，倆人因為耍得好，無話不談。但程蘭的一切卻不像蕓蕓那樣幸運，她已經陷入了情感的騙局中。

現在我們就來說說程蘭的故事。

這是一間二十平方米的屋子。雪白的墻壁是新粉刷過的。在一米高的墻面上涂了淡綠色的涂料，對著門的一壁全是玻璃窗，上面掛著粉紅色的花邊綢簾子，被風兒吹得一飄一拂的。屋子特別明亮，靠窗的左角，擺放著一個晶亮的棕色食品柜，里面放滿了各種水果罐頭，橘子啦，荔枝啦，梨子啦等等。還有紅葡萄，白蘭地，香檳等瓶裝酒，也有袋裝的麻辣牛肉干，熏魚干，香腸片，精致的奶酪餅干，果脯等。食品柜上面，右邊角放置了一臺十八寸的彩色電視機，左邊是一個厚厚的茶色玻璃方架圓面兩用鏡子，還有什么愛麗蒙娜面膜，法國香水，蝴蝶發蠟，紫羅蘭香粉，明星乳寶，眉筆，唇膏等等，，，，，，

挨著食品柜的是一個淡綠色的電冰箱，想來里面也是應有盡有。

電冰箱旁邊是一張大沙發，棕色的人造革皮子發著亮光。一架嶄新的飛人牌縫紉機緊挨著沙發放著，上面覆蓋著鵝黃色的毛巾。棕色的床頭柜上放著一盞光華牌臺燈。臺燈旁邊是一個茶色的玻璃鏡框，里面有一張女人的相片。照片上的女人美麗異常，卻又令人不解，她穿著白色絲綢繡花裙衣，胸前卻戴著耶酥受難的十字架項鏈。旁邊的觀音菩薩在笑吟吟地接受香火，而她卻茫然注視著遠處，黑黑的大眼睛似有說不完的哀愁，，，，，，

緊靠著門邊的墻壁擺放著一張棕色的高低床，床上鋪著的毛巾被也是鵝黃色，質地挺好。一床果綠色，一床粉紅色的緞子被子被疊成了方塊，上面鋪了一張雪白的大紗巾。枕頭是白色雙人枕，繡著美麗的花。

繞過來就是門了。門緊鎖著，門的后面是一條紫色的蓮花布遮著的通道，那是廚房和衛生間的進出口。屋子的右邊靠墻放置著三峽牌洗衣機。淡黃色膠合板翻面方桌，四把兩用沙發椅，茶色的書桌上散亂地放著鋼筋電鍋，咖啡燒杯，一個鋁制的鍋架上放著一個小花瓷盆，里面是水泡著的沒有洗的碗筷，，，，，，

雪白的墻壁上唯一的點綴就是一張素色的鉛畫，畫面上的少女有一張嫵媚動人的臉，一雙清澈透明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秀挺的鼻子，小巧而豐滿的嘴唇，細長的頸項，幾支飄拂的柳葉和一輪明亮的圓月伴著她，而她望著人的目光又是那樣的溫柔，那樣的純情，，，，，，

門鎖嗒地一聲，門被推開了。一個二十七八的姑娘走了進來。她穿一件咖啡色細格子呢大衣，一條彈力牛仔褲，一雙高筒黑色皮靴。橢圓型的臉上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鼻子，豐滿的嘴唇。她的腰很細，身材適中衣服是她自己做的，穿在身上就更顯出那種楚楚動人，落落大方的氣質。她款款地走進屋，反手呯地關上門，把肩上的黑皮挎包甩在沙發上，就坐上去仰靠在那里一動不動了。她是那樣的疲乏，那樣的困倦，連進屋的例行動作，脫下腳上的長筒靴，換一雙又厚又軟的拖鞋都顧不得了。她的頭靠在沙發背上，眼睛剛好斜過來望著墻上的畫中少女：“那是我嗎？人家都說我和她長得極像。是的，我十八歲的那張相片，那張穿著白色連衣裙的相片不是跟她一樣美嗎，只是多了一臉生輝的笑意。這個姑娘是在沉默端莊地望著你，而我卻在笑，笑新生活的開始，多蠢！”

那是她剛當上幼兒教師時照的，那時的她覺得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啊。可是，，，，，，她抬起細長的手指，撫著自己的臉頰，不用照鏡子，她知道細密的皺紋在她的臉上，眼角上刻了多少條印子，這張此刻看上去光彩動人的臉只要洗去脂粉就呈現出老相，不到三十的人呀，臉色黃不說，上面還布著一團一團的紫色蝴蝶斑。“未老先衰。”她這樣想著，一顆清亮的淚珠從眼角滾出來了，又是一顆。她馬上坐直身子，用手背狠勁地擦了兩下眼睛，仿佛是怪自己沒有出息似的，接著，她把塞得鼓鼓的挎包打開，把里面的東西拿了出來。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原來是塑料葡萄掛花，還有一長串喇叭花彩色小電燈，一個極美的淡綠色燈罩，一張玉色花邊簾布。

她站起身走到廚房的門前，在過道里脫下靴子，穿上拖鞋，又把風衣脫下掛在衣架上，壁上，是一大堆臨亂的衣服掛著，地板上，散亂地堆著大雙小雙的皮鞋，拖鞋。

她取下一個藍色的圍裙拴在身上，就手腳麻利地動了起來。她先把抽屜里的釘子錘子拿了出來在需要的地方訂好，就把閃著亮光的五顏六色的掛花拉長掛了上去。再站上桌子，把綠色燈罩罩在屋子正中的大燈泡上。又把玉色的簾布穿在床前的尼龍繩上掛起來一拉平，像舞臺上的幕布那樣，把床遮了個嚴嚴實實。她抬起頭這兒瞅瞅，又去那兒弄弄，直到覺得屋子里已有了那種令人滿意的喜洋洋的氣氛，她才住了手。可是，她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

水泥地的樓面上傳來了沉重的皮鞋聲，她忙走到窗前去看遠處的房屋和行人。“四妹！”一聲親切的男中音傳來。

“嗯。”她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有回頭。

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抱著一大包東西走了進來，“哎呀！我以為你要到商場來，等了那么久，結果白等。不是約好去買東西的嗎，你回來好久了？”

“剛才一會兒。”

“你這個人就是這樣，說話不算數。又在發什么呆呀，你看，東西我買回來了，只是拿著吃力就是了。”他說著，把包放在桌子上，走過去板她的肩頭，使她轉過身子對著他。他又看到了那張美麗的但又是恨恨的臉，“怎么，生氣了，碰到二娘啦？”

“碰到鬼了！”她望著他，惡聲惡氣地說。

“為明天生氣？你看，你需要的啥子東西沒有辦齊？客人也請了，收錄機，錄像機和磁帶都拿來了。屋子布置得這么漂亮，除了那豐盛的酒宴，還有唱有跳又有看，哪樣不好？我看，比你那年過生日都好。”他嬉笑著說。

“生日！生日！你知道我這是過的多少歲的生日？”

“二十八呀。”看見她委屈得掉淚，他趕緊說：“又為啥哭啦？我不是說過，這次一定好好地給你做生嗎？啊，別哭了。錢夠不夠？再給你五百。還需要什么東西你自己去買。”說著，他走去拉開大包的拉鏈，拿出一個黑色的手提皮包，從里面取出來一疊錢，全是十元一張的，遞給她。

“錢！錢！你就知道錢！好像錢就能買到一切！我要等到何年何月？還要這樣過好多個生日？”她喊了起來，眼淚刷刷地滾出眼窩。

他看了她一眼，把錢放在桌子上，轉身走到沙發前坐下，從皮夾克的兜里掏出一盒香煙，抽一支打燃火，猛地吸了一口，在嘴里憋了一會兒，才讓煙子緩緩地從鼻孔里噴出來，他晃晃二郎腿，望著她說：“又發神經了？說實話，你這個日子還是過得。哪樣你沒有？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給你摘，還是對得起你的。一個女人能得到這些就不容易，可你還不滿足。我說我們分手你又不愿意。”

“我不愿意啦？是你死乞白賴。打電話，寫信檢討，認錯，一天變無數個花樣，早就不想理你了。你是一個鬼，魔鬼，色鬼。我知道我早晚會死在你手里的，，，，，，嗯嗯！”她恨恨地罵著，又嚶嚶地哭起來。

“這你就不對了。四妹，我會整你，害你嗎？我對你的情，對你的愛，你知道，老天也知道。雖然你苦，孤單，寂寞。但你可以把你的朋友們請到家里來，打打麻將，或者看看錄像，開開舞會，做啥子不行啦。你怕我又不急，真巴不得馬上就能同你生活在一起！”說到這兒，他一笑：“我就說過，再熬一段時間，一來等那邊的事情了結，二來，多搞一些錢！”

聽到錢字，她敏感地問：“你這一次又分了多少？”

他噴了一口煙，抬起手掌張開五個指頭晃著，洋洋得意地說：“這么多！”

“五千？就這么點，我不信。你準是給哪個野雞送去了，瞞我。”她說著，走到他的面前，氣乎乎地盯著他的臉。

他笑了。將煙頭摔在地上，“哎呀！四妹，你可是冤枉我了，守著你這樣的美人，還找什么野雞？”他捧著她的臉，在上面啄了一口：“真是那么多，你去問好了。這次的五千元，辦這屋里的家具，給你包酒席，就花的差不多了，該高興了吧？高官夫人都沒有你這樣闊氣的。來，親一個。”他攤開了雙臂。她笑了，掛著淚珠的臉好像帶著露水的荷花，扭了兩下腰肢，就投到了他的懷里。嘴里甜甜地說：“當然啦，誰叫我找了一個好郎哥呢。你剛才叫我去問，問誰？”

“李斌呀。這次也有他。”

“還是你們四個？”

“不，六個。所以要少點。哎，不說這些，今晚我要過來。”他色迷迷地望著她。

“隨你。”她只冷冷地答了兩個字。

他摟緊地把她擁到沙發上，熾熱地吻她的臉，眼睛，嘴唇。

她木木地任他擺布。

一會兒，他也覺得無趣，詫異地看了她兩眼，推開她說：“我要回去了。”

她站起身來，“好吧。你晚上要過來吃飯嗎？”

的一句懶洋洋的有口無心的問話卻使他異常高興，“好，我過來吃。我在燒臘攤上買你最喜歡的鵝翅膀，豬腳，五香牛肉，還要買罐頭不？”

“不要！”看到他這么好的興趣，她厭惡地皺了一下眉。

他假裝沒有看見。“說定了，你把這些東西檢好，拜拜！”他揚揚手，抓起桌上的皮包就走了出去。皮靴的鐵釘在水泥地上沉重地響著。

她怔了一會兒，追出去，扒在樓梯的欄桿上，望著下樓的他說：“楊林，記住把那幾盒磁帶帶來，她們要看。”

他仰著頭笑了，拖長聲音回答：“我知道啦！”

她轉身進屋，關了門。拿起桌上的錢找了一張報紙包好，走到方桌前蹲下，打開桌腳的柜門，里面是一堆亂七八糟的舊衣服，她把這些東西拿開，揭開腳板，下面整齊地放了十個紙包，她把手里的也放了進去，逐一的摸了一遍，大小，高低一樣。然后蓋上板子又把舊衣服甩進去，關嚴柜門，她站起身來看了一番，斷定外來的人是一點也看不出門路的。

她又走到床邊，揭開墊的被褥，在床壁的下方抽出了一個紙包，揭去包著的報紙，打開一個紅色的筆記本，上面已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她翻到最后一頁，從枕頭底下找出圓珠筆，趴在床頭柜上，寫下了這樣幾行字，八五年三月二日－－楊林拿來錢五百。說工程得款五千。六人份。有李。這次買電視機，沙發等，耗去四千多。她滿意地看著這小巧又略帶潦草的字跡，舒了一口氣，“是時候了，，，，，，”她的嘴里吐了這樣一句話，臉上隱隱地顯露出一股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