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夜愈來愈沉，離天明便愈來愈近，蘇笑想不明白自己聽覺何以能這般敏銳，他本就不是尋根究底的人，想了幾次便放下不再去想，靠在椅子上睡了去。早起的鳥驚破了安靜，蘇笑覺得肩膀一重，睜開雙眸睡眼惺忪看去，南宮婉撅著嘴站在眼前。南宮婉道：“神龜大俠，你可睡好了？睡好了咱們就起程上路。”蘇笑揉揉眼睛，道：“南宮姑娘，你起這么早，我們這就要走嗎？”南宮婉道：“叫誰南宮姑娘呢，得叫姐姐。我呢也休息好了，你要是不走那你便繼續(xù)睡，本姑娘可要走了。”蘇笑道：“我們去哪里？”南宮婉道：“這應該是浙江地境，離西湖估計也不算遠，我們就去杭州游一游西湖。然后嘛，然后我再帶你回昆侖給你治毒。”蘇笑道：“去杭州嗎？那個地方很好嗎？”南宮婉道：“沒聽過杭州西湖三月天勝卻天上人間嗎？”蘇笑點了點頭，記起了夜里也聽那兩個人說是要去西湖。

蘇笑和南宮婉辭別漁民夫婦繼續(xù)往西北而上，這日天色晴朗，和風微撫。蘇笑背著南宮婉行了幾里路，在途中遇見了一個老農趕著一匹瘦馬，南宮婉用銀子買下了這匹馬，叫蘇笑和她一同騎上去，蘇笑見馬瘦得皮包骨般，心中不忍，怎么也不愿上馬。南宮婉拗他不過，自己爬上馬背不再管他。蘇笑牽著瘦馬又行了大半日，天色忽變，似有雨來。兩人加快行程，終于找到了一個小鎮(zhèn)，南宮婉和蘇笑進得鎮(zhèn)去找了間客棧歇息。

蘇笑在鎮(zhèn)上買了些草藥剁碎了敷在南宮婉小腿的傷口上，幾日下來南宮婉的傷也好了大半，南宮婉又叫蘇笑給她買來很多女子化妝的物件，便躲進了屋里。半柱香時間，屋門開了，出來的卻是個臉色蠟黃，眼角長著一個豌豆大黑痣的女子。蘇笑見了心里奇怪，搶進屋里，屋里卻一個人也沒有。蘇笑對那女子道：“姑娘，請問這屋里的那個姑娘呢？”那女子道：“什么這個姑娘那個姑娘，死蘇笑，你有幾個姑娘？”蘇笑瞪大眼睛，道：“啊……你是，你是南宮姑娘。可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那眼生黑痣的女子正是南宮婉，上次掉入海里她的人皮面具被海水沖走了，這般到了這個小鎮(zhèn)便叫蘇笑給自己買了化妝的東西，幾番功夫下來便把自己化成了現(xiàn)下這個模樣。南宮婉咯咯笑道：“你也認不出我啦，看來本姑娘的易容術還真不錯呢。咯咯咯。”蘇笑也跟著她傻傻的笑了起來，他心里知道，南宮婉這般做是為了不惹太多的麻煩，想到在倭寇海船上鳩治想要輕薄她，再看了看眼前的南宮婉暗道這女子的聰明。

兩人在客棧歇了一夜，翌日便又往杭州趕去。這般行了三日，終于到了杭州。看著高高的城樓，蘇笑仰著脖子嘆道：“這城墻好高啊。”南宮婉道：“你個東瀛土包子，自然沒見識過我華夏威儀了，待會進城去你可別把眼珠子給掉出來。”說著領著蘇笑進了城去。陽春時節(jié)正是杭州最美之際，進了城里，只見熙熙攘攘的人來來往往賞游著這人間天堂。明朝在朱元璋以來雖然重農抑商，但嘉靖一朝，杭州的商業(yè)也好不繁榮。馬可波羅在他的書里說HZ市世界最美最繁華的地方。蘇笑自幼在日本長大，日本又處在動亂時期，他哪里見過這般繁榮昌盛的景象，左顧右看，驚嘆不已。

南宮婉和蘇笑在城里轉悠了幾圈，感覺累了，再瞧天色，日已西沉，兩人便就近找了間客棧落腳。南宮婉道：“這客棧的名字還當真有趣，潛龍客棧，莫不是說住在這里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蘇笑道：“這也只是個客棧而已，住宿便好，這名字也許是店家隨意起的呢。”南宮婉道：“潛龍勿用是易經里的卦爻，乾乾為天乾上乾下初九：潛龍，勿用。《歸藏》有云：“昔者桀筮伐唐，而枚占熒惑曰：‘不吉。不利出征，惟利安處。彼為貍，我為鼠，毋庸作事，恐傷其父。’”，“勿用”者，“毋庸作事”之謂也。不知道給你說這些干嘛，你又不懂。”蘇笑道：“‘乾’之所以取‘龍’者，以其能飛能潛也。飛者其正也，不能其正而能潛，非天下之至健，其孰能之？這個觀點和你說的就不一樣。”南宮婉詫異的看著蘇笑，道：“你也懂易經？”蘇笑道：“我不懂，只是煙姑姑平時會教我一點，剛才那句話是蘇軾說的，姑姑說蘇軾的觀點很獨到。”南宮婉道：“想不到我們的神龜東瀛土包子大俠也懂得這么多，小女子慚愧慚愧啊。”蘇笑道：“那你怎么也懂呢？”南宮婉道：“這又不是你們家的，憑什么你可以知道我便能懂呢？”蘇笑想了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

兩人進了客棧，店家一看蘇笑衣衫襤褸南宮婉又容貌丑陋，不屑的道：“去去，本大爺可沒剩飯給你們。”南宮婉知道他狗眼看人低，拿出一定銀子砰當?shù)姆旁诹斯衽_上。店家看見銀子眼冒精光，瞇著眼笑道：“兩位少俠，你們這是大尖呢還是？”蘇笑道：“我們要在這里住一晚。”店家道：“好嘞，我這就招呼小兒給兩位少俠準備上房。”南宮婉道：“還有好酒好菜，待會給我們送到屋里來。”店家道：“兩位是要一件房？”蘇笑正欲應答，南宮婉道：“就一間，我兄妹二人好有個照應。”店家收好銀子，樂呵呵地招呼蘇笑南宮婉上了樓。

兩人在屋里坐了一會，小二邊端著飯菜送了上來。風卷殘云后，南宮婉躺在床上捧著肚子一臉滿足；蘇笑則盯著墻上的一幅山水畫出神。“池訴，你確定墨淵會來？”“門主放心，墨淵那廝一心想著給他師妹報仇，只有我在這里他便一定會來。”“那一切你都安排好了？”“門主放心這次我一定讓他有來無回。”“這樣甚好，到時候什么林家莊什么藥青衣，哼，統(tǒng)統(tǒng)要跪在我面前磕頭求饒。哈哈哈。”“可是門主，藥青衣現(xiàn)在雖是黃門門主自從莫萬辰死后，他便控制著天城；我想不明白的是他為何不接手莫萬辰當天城之主。”“你知道曹操為什么不當皇帝嗎？”“他要挾天子以令諸侯。”“這還是其次，第二永遠比第一活得長才是最重要的。”“那門主也愿屈居第二？這可不是門主的作風。”“哈哈哈，我要的何止第一那么簡單。墨淵什么時候會到？”“今日子時，我和他約好的。”“好，今日子時就看你表現(xiàn)了。”“我一定不會讓門主失望的。”蘇笑聽到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凝神感知，這聲音大概便是從三樓的天字號房傳來，“剛才那個尖細的聲音不就是那天夜里的那個人，只是另一個人卻不是當日和他對話的那個人。他們說今日子時在西湖相會到底因為什么事呢？”蘇笑心里想著，萌發(fā)出了去看個究竟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