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明珠失蹤
- 菩提樹下的寓言
- 兩尺冰
- 4829字
- 2013-05-03 12:37:41
事情商議已定,邵老板讓柏桓和郁孝仁在綠竹軒多逗留幾天,柏桓在得悉了慧遠的往事后,尤其放心不下川明珠,無論如何也不肯。
“我看也不急于一時,慧遠比我們更不愿在丠真寺鬧出亂子,明珠那邊暫時不用擔心。”郁孝仁說,他的話讓柏桓感到寬慰了許多,郁孝仁接著打量了一下柏桓笑道,“倒是你,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讓人看著舒服,衣服臟亂不正,頭發蓬松像鳥巢,鞋子沾滿泥垢······這樣一副尊榮去見明珠,恐怕會把她嚇得不輕!”
邵老板在旁邊聽了附和著“噗嗤”笑了一聲。
柏桓忙低頭看看了全身,只見生滿褶皺的白襯衫黏在皮膚上,完全失去了白襯衫應有的純凈、利索;深色的褲管潮濕不堪,外人看不出來,褲子的主人可是深有體會;棕色的皮鞋周邊銜著甩不掉的泥巴······看到這樣的情形,柏桓不敢想象自己的形容有多憔悴,干澀的眼睛有多黯淡,那胡子也應該一茬一茬地冒出來了吧。用手摸了摸下巴,果然大把新長出來的胡子像針一樣刺在他手上。
“孝仁說的沒錯,你整夜沒合眼了,可以先洗個熱水澡,換套干爽的衣服,休息上小半天,然后在神采奕奕出現在心愛的人面前,這樣才不顯得唐突。”邵老板贊同郁孝仁的建議說道。
“好吧,既然你們都這么說,我也不能讓明珠擔心。現在還不到中午,收拾收拾,小憩一會,天黑之前應該還能趕回寺里。冒昧再多打擾邵老板半天,實在過意不去!”柏桓略帶歉意地說,眼角余光察覺到郁孝仁的臉怔了一下,心想大抵是因為邵老板提到了川明珠的緣故。
“柏桓客氣了,你是孝仁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況且難得你愿意在郁珮的事情上伸出援手,按照古時的說法,我們這叫結盟,既然是自己人,就沒必要客套了!”邵老板微微一笑說,接著站起身子,“我這就帶你去安頓,衣服嘛,你我身材相差不大,就暫且委屈一下,我給你撿幾件我的衣服,你看行嗎?”
“邵老板這么說才真正的見外!我不是什么高貴子弟,沒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盡管安排,我聽你的。你們也整夜沒睡了,大家都需要休息,往后的事,有的折騰呢,你們需要養精蓄銳。看看你,孝仁,眼睛紅得跟棗似的,還有邵老板,你現在的臉色只能用‘暗淡無光’來形容。這樣下去可不行,‘出師未捷身先死’可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柏桓隨邵老板站起來面對二人說。
“那個好吧,今天歇業一天,反正員工們也好久沒休假了,對于這樣的事他們最樂于接受了。”邵老板思索了一會說道。
柏桓在邵老板的關照下,把全身收拾干凈,胡子也刮了,然后找到郁孝仁的房間說,“一個人的被窩太寒冷,睡不著,急需有人暖被窩。”
“你找錯對象了,你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郁孝仁正躺在床上,看到柏桓不請自來,合上手中的書,伸出腳做請勿靠近狀說道。
自從為了走進丠真寺而閱讀佛經開始,郁孝仁睡前就養成了閱讀的習慣。剛開始是為了接近慧遠,可這段時間對佛教接觸得越多,了解越深,他內心越覺前所未有的安寧,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拉著他通往另一個世界,在那里他可以超脫一切。
“勤學不怠,古人說‘活到老,學到老’的訓示,可充分印證在你身上。”柏桓未經郁孝仁允許拿過那本書,看到書的封面上豁然印著《大藏經》開玩笑說,“我知道你讀這些書是因為接近慧遠,不要假戲真做遁入空門才好!”
“有時候覺得書里說的真好,以前沒接觸,認為那只不過是佛教徒一腔熱血鑄造出來的信仰,接觸了以后才發覺,原來世界就是這么個世界,一切皆虛幻,只不過我們太過執迷不悟罷了。佛曰,‘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這痛苦的根源是什么?是事情的本身還是心魔的作祟?”郁孝仁感慨的說。
“我被你的一本正經嚇到了,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是世俗之人,很多事情沒有完成之前你就擺脫不了這世俗。”柏桓想起自己來他房間可不是為了聽他講佛經的,忙把話題轉移到自己的目的上說,“我來找你其實是想和你聊聊明珠!”
“原來你是想讓明珠給你暖被窩,哈哈······”郁孝仁開玩笑說,可看到柏桓一臉嚴肅忙止住了笑聲。
“我是認真的,老郁,你是知道的,在感情的問題上,我向來推崇戀愛自由,如果你也真心喜歡明珠,我們可以公平競爭,同時我也尊重她的選擇!你看怎么樣?”柏桓字正詞嚴,生怕郁孝仁把他說的當玩笑話。
“你們兩情相悅,般配得很,我就沒必要自討苦吃了。況且瘦骨如柴的川明珠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如果讓我選擇,我到更寧愿選擇你給我暖被子!哈哈!”郁孝仁還是在這件事上輕描淡寫玩笑起來,內心深處卻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柏桓不再說什么,他知道面前這個書生倔到了骨子里,從來說一不二。
“哎,你說在一起的兩個刺猬,在寒冬的時候怎么擁抱取暖?”
······
丠真寺的小和尚在邵老板的引路下,來到郁孝仁的房間里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對不起啊,孝仁、柏桓,本來看到你們睡得這么香甜,不應該叫醒你們的,可事關重大,這事還是盡快通知你們的好。”邵老板在叫醒了柏郁兩人后向他們說道。
“發生了什么事嗎?”柏桓揉揉惺忪的睡眼問。
“他又是怎么回事?”郁孝仁看著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小和尚感到很奇怪,急著想向邵老板弄清楚狀況。
“說吧,把你帶來的壞消息告訴我們。”邵老板把小和尚推到柏郁兩人面前說。
“小僧法號壇蠡,慧遠方丈是小僧的師父。事情是這樣的,昨夜川明珠施主入住我寺,今天上午開齋,小僧奉命去叫川施主用膳,發現她不在房間,我又在寺內外四處尋找,仍見不到她的蹤跡。當時我尋思,是不是川施主臨時有急事,不告而別。我回去向慧遠方丈復命,方丈說‘川施主有傷在身,況且她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斷然不會不辭而別。或是她真有要事,臨時走開也不一定,且看下午她是否回來再做定奪。’可直到天色入黑,川施主仍然不知所蹤,于是我方丈師父派人四處打探,現在還在尋找。慧遠方丈還說,川施主是幾位的朋友,事情巨細務必要讓諸位施主知道,因此派我來告知你們。”壇蠡和尚雙手合十把事情說完。
柏桓聽后大吃一驚,心里對川明珠的擔憂猶如滔滔江水般涌上來,暗想:我最擔心還是發生了,如果是慧遠的干系就糟糕了!
“行,我們知道了,你先回去跟你師父復命,告訴慧遠方丈,我們這就動身回寺里。謝謝你,小師傅!”郁孝仁看得出柏桓心急如焚,但不想當著外人的面討論這件事。
“阿尼陀佛!”壇蠡對各人行禮道別,便徑自離開了綠竹軒。
“柏桓這事你么看?”郁孝仁問柏桓,
“現在情況我們還沒有完全弄明白,不好下結論,我們馬上趕回去了解清楚,希望事情和慧遠沒關系。”柏桓臉露憂色說道。
“恕我多嘴,我覺得這件事和慧遠關系不大,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直覺!”邵老板試圖用自己的經驗幫助柏桓解決疑難。
“事情沒明朗前,他擺脫不了嫌疑,而且他是我們現在唯一的切入點!”柏桓堅定地說。
柏郁兩人起床梳洗的速度比平時快了兩倍,邵老板給他們每人準備了一個手電,臨走時還給他們塞了一些年糕、粢飯說,“一整天沒進食了,怕沒體力爬上魚貫峰,事情緊急,也不留用飯了,路上中途歇息時隨便吃點。一路小心,需要幫忙時可以下山找我。”
柏桓謝過邵老板的關照,郁孝仁也和邵老板告別,兩人便在兩束光的引領下出了門,然后拾階而上,往丠真寺走去。
在大自然的夜幕下,那兩束光顯得微弱、孤獨,它們在黑夜的風中搖曳著,似乎任誰用一口氣就能吹滅。
兩人在黑暗里匍匐前進,也不多說話,在川明珠的事上,彼此心照不宣。
從魚貫峰的山腳下到丠真寺,平時一個小時的的路程,這時因為抹黑,兩人走了近兩個小時。對柏桓來說,這條路似乎永遠沒有終點一般,因為心系川明珠過于急切,腳上踩的并不感覺是大理石階,自己只是進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暗世界。正思索著川明珠的處境,突然一個踉蹌,險些沒摔下山去,好在身旁的郁孝仁眼快手疾攙扶住了他。
一路上磕磕絆絆,在身上的氣力耗盡之前,兩人總算是趕到了丠真寺。剛進門口,迎面一個和尚便對二人說,“慧遠和幾位師兄在內堂等候兩位施主多時,小僧這就領兩位過去。”
兩人心里嘀咕,為慧遠在這件事上的盡心盡力感到意外,卻均不露聲色。
內堂是丠真寺的客廳,不過慧遠在這里接待的客人通常非親即故,普通的游客的來訪,慧遠輕易不會接見,就算接見也是在外堂。內堂布置氣派,靠墻正中擺著兩張太師椅,后面掛著一幅畫,畫面上的老虎形容奇崛,讓人看了忍俊不禁;太師椅兩側各擺著四張檀木靠椅,兩張椅子間各安置一張茶幾,茶幾上放著一個粉刷著彩色圖案的四方托盤,托盤上倒扣著兩對景致的茶杯,兩大兩小,一個用來沏茶,一個用來喝茶,旁邊還有個橢圓的玻璃水瓶,明顯是用來裝棄置的殘渣的。
慧遠正坐在太師椅上和三個和尚談話,那三人中,有兩個事慧遠的師弟,一個叫慧靜,一個叫慧炎,這兩人柏桓和郁孝仁在寺里的時候慧遠想他們介紹過,另外一個則從未在寺里見過,他的名諱和與慧遠的關系更不得而知。壇青和尚在一邊不時給眾人沏茶倒水。慧遠看見二人進門,忙起來欠身施禮,其余的幾個和尚見狀,也和慧遠一樣向柏郁二人打招呼。禮畢慧遠示意二人坐下說話。
“我雖然已經動用了全寺的力量去尋找川施主,可到現在她依舊下落不明。官偉賢侄托付我照顧好幾位,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我慚愧萬分!作為方丈,在眼皮底下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有損本寺清譽,我更是難辭其咎。”慧遠面帶歉意對柏郁二人說。
如果這話放在平時,郁孝仁只會把它當做慧遠例行公事般的客套,可這時他看不出也感覺不到有哪個字從慧遠口中說出來不帶著真誠。
“大師言重了,現在是什么情況我們還沒弄清楚,你就怪罪自己,這于理不合,況且你對我們盡心盡力,照顧周到,我們已然感激不盡。目前最要緊的,就是想辦法找到川明珠。”柏桓對慧遠回禮說道。
雖然心中存有對慧遠的芥蒂,可在眾人和慧遠由衷的歉意面前,柏桓知道自己不能失了禮數,更何況事情的解決少不得慧遠和丠真寺的參與。
“柏桓說的沒錯,大師沒必要自責,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任誰都始料不及,這幾日還得仰仗大師繼續幫助尋找我們的朋友,反過來,我們還得感激大師的幫忙!”郁孝仁贊同柏桓說的話。
“阿尼陀佛,兩位施主遠比和尚我要空明得多,慚愧慚愧!尋找川施主的下落,是敝寺的責任所在,不容兩位明言,我們也義不容辭!在兩位施主來之前,我和幾位師弟就在商議出此事,我們決定不惜傾盡敝寺的力量,也要把川施主找出來。”慧遠站起來雙手合十說道。
“客套的話我們就不多說了,承蒙大師厚愛,我們感激不盡,這里替明珠謝過。”柏桓雙手還禮說道,接著像是想起了什么問道,“明珠是在寺里失蹤的,這里四面環山,地勢險要,她有沒有失足的可能呢?”
“方丈師兄交代我們山前山后搜尋,方圓幾里地我們都找遍了,始終不見川施主的蹤跡。”這時坐在慧遠右側的慧靜說道。
慧靜須眉花白,國字臉,眼小而窄,說起話來眼睛瞇成一條線,仿佛在國字臉上筆畫細致的“一”字,看上去,他的年紀要比慧遠還要大。
“川明珠腳上還有傷,她行動不便,她沒有什么理由在這樣的情況下出遠門。會不會是有人來找過她呢?”郁孝仁從旁邊沏好的茶杯里倒了小杯茶,喝了一口揣測說。
壇青給郁孝仁沏茶的時候,郁孝仁看見壇青拴著綁帶的布鞋上滿是泥巴,想來是為了川明珠奔波所致,對他甚是感激。
“大師,我能和寺里最后一位看見川明珠的人談談嗎?”柏桓聽了郁孝仁的話后恍然大悟。
“方丈師兄前夜安排了壇青師侄照顧川施主,最后見到川施主的人想必是壇青師侄無疑!”坐在柏桓對面的和尚說。
柏桓循聲望去,坐在自己對面的正是慧炎。只見他瘦骨如材,岣嶁著背,寬松的僧服穿在他身上顯得空洞無比,他吐字如絲輕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瘦弱而中氣不足。
“壇青,你過來向兩位施主說說當晚的情形。”慧遠看著壇青吩咐說。
壇青放下手中的水壺,向慧遠和眾人施過禮說,“那晚大概九點鐘,我按照方丈的吩咐給川施主送去紅棗蓮子銀耳羹,方丈師父擔心川施主淋了一夜雨傷了身子,特地命我熬甜湯給她祛寒。當我趕到川施主的住處時,川施主和郁施主正在談話,”壇青看了看郁孝仁,他“咳”了一聲理理嗓子繼續說,“當時川施主兩眼通紅,似乎剛哭過。小僧心里覺得奇怪,可一想,這些是兩位施主的事情,小僧不好過問。交給川施主甜湯后,我把方丈師父的問候帶給了川施主,然后我便離開了,之后我再沒見過川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