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飛揚的時候，學校也適應氣候的變化放了寒假。不覺中黃婉來陳家也有一年半了，還有一個學期也將升初中，這是她期盼的。在這不長不短的時間里，除了睡覺和上學，她基本上都是跟陳成一塊兒渡過的。

沈蘭心正在水房里為黃婉洗衣洗鞋，她不太明白，有錢人家的衣服不應該是送去干洗，而不是交給傭人手洗？而且天天待在家里，她每天換的衣服都有很多臟印子，鞋子也有很多泥印，難道天天打掃的家沒有掃干凈？不明白這些不要緊，自從黃婉板著臉跟她說，洗衣機洗不干凈，必須要手搓時，她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黃婉并不喜歡自己，不論她為她做過什么，或從未做過什么。

衣服還沒有洗完，黃婉就嚷著要喝牛奶，她擦干了手，端著托盤往陳成房間走去，推門進去，見倆人正趴在客廳的茶幾上看著什么，神情專注，她不便打斷，只想輕輕地當牛奶放在茶幾上再打個招呼就可以出去了?？删驮谒拷麄兗磳⒎畔峦斜P時，黃婉突然從蹲著的姿勢站起來舒展胳膊，那張開的手臂直直地落向了托盤。

“啊。。?！鄙蛱m心不穩，人往后栽去，兩只白瓷杯當場粉身碎骨，熱牛奶潑了她一臉又一身，又燙又濕，她顧不得擦去臉上的牛奶，忙爬起來，對他倆說對不起。陳成見她狼狽模樣，趕緊遞上紙巾去擦她的臉，一點焦急，“怎么這么不小心啊，看弄得滿臉，有沒有燙傷？”

沈蘭心接過他遞來的紙巾，一邊搖頭，一邊忙不迭地說對不起，愣是忘記拭去臉上的奶漬，好在走了這一路，牛奶的溫度已達不到將人灼傷的程度，只是殘留在臉上，黏黏糊糊不太舒服。

黃婉望著一地白花花的碎片，這是今年四月的時候，做茶業生意的父親去福建采購新茶，順便帶她和陳成去德化自己動手制作的白瓷杯，上面還印了兩人在海邊牽手逐浪的身影，雖說杯子本身的成本并不高，可是意義無價。沈蘭心知道這對杯子價值，當時陳成回來后也送了一個給她，上面印著的是一株郁翠的蘭花，她收在柜子中，一直沒用。黃婉面色慘白，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哽咽著：“沈蘭心，你是故意的吧，明知道這對杯子對我很重要，故意不敲門，故意靠攏我們，故意不小心和我接觸將杯子打碎了？”

“對不起，婉姐姐，我不是故意的。”結果已經無法挽回，沈蘭心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我怕打擾了你們，所以想輕輕地放在茶幾上就出去的，沒想到會這樣。”

“婉妹妹，算了，不就是兩個杯子嘛，猩猩她也不是故意的，明年我們再去一次德化，另做兩個，好嗎？”陳成幫忙勸解。

“成哥哥，你說她不是故意的，難道是我故意的了？”黃婉帶著哭聲說。

“我也沒有說你是故意的，你又何必往自己身上攬？杯子碎了就碎了，也值不了多少錢，何必這件小事傷了你們姊妹的和氣？”

“杯子是值不了多少錢，但你知不知道這對杯子對我很重要？它記載著我們的歡樂時光，我要留一輩子的，她就這樣輕易的打碎了。杯子是可以重新再做，可是那段時光是不能復制的?！秉S婉不依不饒的，“再說了，我將她當妹妹，她不一定真心當我是姐姐，姊妹的和氣也不是靠一方將就的。”

“對不起，婉姐姐，你別生氣了，你想要我怎樣補償都行。”

“補償？你有什么可以補償？沈蘭心，我最討厭你總是擺出一副很可憐、很無辜的模樣來博得大家的同情，難道因為你可憐，犯了錯就可以輕易地被原諒么？”

“我沒有什么可憐的地方，也不需要別人的同情，這與摔碎了杯子是兩回事。婉姐姐，對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讓你原諒我，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做任何事情。但是現在，我想我應該先將這里收拾一下，免得碎瓷片傷到你?！鄙蛱m心說完就要出去拿工具。

可黃婉哪里肯放過她，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往回扯，“沈蘭心，你剛摔了杯子就想走，不可能！”

“嘶！”沈蘭心條件反射地將她的手臂甩開，并再一次喊了出來。

“沈蘭心，你就是以這樣的方式來求得原諒的？”黃婉不滿沈蘭心甩開她的手，嚷道，“我還以為你會多求我幾下，沒有想到你求都不求，掉頭就想走！”

陳成聽到沈蘭心喊痛，繞過黃婉，來到沈蘭心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只見她的手背和手指長著好幾塊硬幣大小的紫紅色腫塊，有的已經開裂，絲絲血水滲出她的皮膚。沈蘭心不愿他人看見自己的潰傷，忙不迭地從陳成手中抽出，可陳成用力握住，不給她亂動的機會，“怎么會凍成這樣，都開裂了，有沒有抹藥？這里先別管了，走，我們先去上些藥?！标惓刹挥煞终f地就要拉著她往外走。

黃婉見狀，臉更白了，沖上來拍打著兩人，沈蘭心吃痛，用力地將手從陳成手中拔出。

“沈蘭心，你還裝，裝了可憐，還裝弱小，我最看不慣就是你副模樣，手上長幾個凍瘡，有什么值得大不了的，難道還能要了你的命？”

“是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也要不了命，可為什么會這樣，你應該清楚?！?

“我清楚什么，沈蘭心，你青口白牙的還想誣賴人？”

“婉姐姐，如果每天下冷水洗幾大桶臟衣服是為了裝可憐博得大家的同情的話，我愿意選擇不裝可憐而待在有炭火的房間自由愜意地玩笑耍鬧?！鄙蛱m心輕揉著自己的手背，像在講灰姑娘的故事。

“沈蘭心，你是豬嗎，為什么不用洗衣機，為什么不用熱水，洗不干凈，再買新的穿就是了，難道我們陳家買不起幾件衣服嗎，為什么把自己弄傷了也不吭聲？”陳成皺著眉頭，連珠炮似地發問。

“沈蘭心，你說你還有教養嗎，明明是你損了我的杯子在先，開始是想逃脫，現在又反咬一口，做錯了事不是應該謙卑的模樣嗎，你這么猖狂，難道是你父親教你的嗎？哦，對了，你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是沒有爹娘教的。”黃婉唯恐陳成知道事實的真相，一時氣急，有些口無遮攔。

“婉妹妹，猩猩已經認錯，你就少說幾句?！标惓芍傈S婉這一下踩了她的尾巴，看她平日里溫良無害，如果誰攻擊了她的父母，她定會轉身咬你一口，趕忙出來打圓場，“猩猩，你去拿掃把把這里掃一下吧，免得等會再傷到人?！彼雽⑸蛱m心支開，緩和一下矛盾，可黃婉的戰書已下，容不得她不接招，她心平如水、不急不怒的接著黃婉的話，“婉姐姐，您的自我點評真貼切！”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聲落在了沈蘭心的臉上，陳成看見沈蘭心臉上的手指印，又急又氣，一來覺得黃婉太沖動，動手打人，而且對象是沈蘭心，他的心莫名的難過，同時他又氣她小事鬧大，得理不讓人，還這般地不把沈蘭心放在眼里，輕視她，侮辱她。不過，最緊迫的是他怕沈蘭心還手，將事情鬧得不可收拾，于是立馬上前同時握住倆人的手。沈蘭心并沒有用同樣的方式回敬她，她只是抽出自己的手，用手背輕輕拭了拭臉蛋，微微笑著對黃婉說：“看，果真如此?！?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迎面碰到的是聞聲而來的陳母、陳父和張媽，身后傳來的是黃婉哭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