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怨不得你，全賴我，愛的虛榮、懦弱，死撐了二十年，直到今天還在猶豫，要是早有足夠的胸襟與誠意，何至于這會在此空悲切？多少次我徘徊在你門前…”

“我都知道！每回你在院外徘徊，我在院內(nèi)躑躅，我的長吁和著你的短嘆…起初我糾結(jié)于你若敲門、要不要給你開門，后來變成只要你敲門、我便開門，再后來成了要不要主動開門，最后，我已習慣于跟你各在一邊、各自沉默…”

淚水終于從顏士淳的眼里涌出，嗓音也變得喑啞，“年輕時我們活得太較真、太沖動，年紀大了又太猶豫、太怯懦！”

“誰說不是呢，放不下過去就抓不住未來，害怕傷害而緊閉心扉，最終只會連幸福也一并拒之門外。我反復琢磨了旻兒的話后，原打算找個機會跟你好好談?wù)劊幌胫星镞^后，事情就一樁接一樁的來，一拖就拖到了今天。也許這是老天爺對我們的懲罰吧，浪費了這么多時間…”

“噓——”顏士淳用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唇，“不說這些了，真兒，咱們換點高興的事！你從何時開始心里有我了？”

……

梁下的燕子銜來新泥，修補著被風雨侵襲的家園，勞作的間隙還不忘交頸啁啾、互相梳理羽毛，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接下來的凜冽秋風與蕭瑟冬雨。是啊，它們怕什么呢，家就是你我，只要彼此擁有，心的家園便屹立不倒…

“顏士淳聽旨——”

尖利的聲音由遠及近，打斷了燕兒的呢喃，驚飛了花間的戲蝶。顏士淳渾身一顫，倚在他肩頭的鐘真也萬般無奈地直起身子，兩兩相望，無語凝噎。

“走吧。”男人艱難地從唇縫里擠出兩個音，摟著女人往外走，快到門口時又止住了腳步，“岳丈大人要你前去與他會合，你卻堅持留在這里，說是等旻兒，其實也是放不下我，對嗎？”

鐘真眼中霎時波光盈盈，心頭卻泛著絲絲暖意——她的心，他終于懂了。

“你不也不肯走嗎？”

“我好歹是這家的主人，大難臨頭時先行逃命，如何對得住府上眾人和我顏家世代的聲名？”

“所以啊，我也不走了，”她拿起他的手捂在自己胸口，“此心安處，即是吾鄉(xiāng)！”

顏士淳猛地圈她入懷，臉貼著她的臉，唇廝磨著她的耳。

“怕嗎？”

“那么難熬的日子我一人都過來了，和你在一起就更沒什么可怕的了。”

“我也是，我也是…”

相攜出了院門，倆人步子邁得極輕、極細，十指卻扣得牢牢的，見了宣旨的人也沒松開。為首的蔡公公跟顏士淳頗有些交情，這會見了卻跟對著團空氣似的；顏士淳依舊禮數(shù)周全，鐘真卻是被半拉半拽著才跪下。其實她也明白皇家這回已然網(wǎng)開一面，除卻他們一家三口，對府上其他人和別的親友均從輕發(fā)落；只是從小聽的看的都是沙場上寧死不屈的事例，如今卻要對索命之人叩頭稱謝，真是荒謬！顏士淳顯然懂得她的心思，暗自緊了緊她的手，算是撫慰，她也用指頭在他手背上輕撓了幾下作為回應(yīng)，不想又被撓回來了，惹得她心底一陣輕笑，至于頭頂那個惱人的聲音，倒是沒聽進去什么。

“…欽此，接旨！”

“謝主隆恩！”

兩個小太監(jiān)手捧托盤走上前來，一個盤里放著酒壺酒杯，另一個放著綾布一卷，白花花的甚是刺眼。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