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喻曉 夢境與現實(下)
- 旁觀者
- 虞冷泉
- 2650字
- 2013-04-21 13:10:35
“曉曉,快點起來啦!”她聽到有人在叫她,是誰?
“唉?你怎么了?”那個人拉著她的胳膊晃了晃,試圖把她叫醒。
她費力地抬起眼皮,發現哥哥正在床邊皺著眉頭盯著她。我怎么會在這里?她很疑惑。用雙臂支撐著起身,大腦有些暈眩。眼前的墻壁、床單等刺眼的白色刷得鉆進她的視線。像是有一座火山突然在腦海中噴發了一樣,轟隆隆的聲音響起,從窗邊吹來的涼風讓她打了一個哆嗦,眼淚就這樣流出來,猝不及防。
“哎呀,你哭什么?叫咱媽看見了又要說我欺負你!”男孩抓了抓頭,擺出一張苦瓜臉。
“話說回來,”男孩又支起下巴,若有所思,“你要真出什么事兒,估計老哥我就要穿著禮服長裙當老姐的伴娘了……”
伴娘?她突然有些懵了。窗外的天色已暗,暮色正濃,微風吹著淺卡其色的窗簾微微飄動著;電視里還放著最近一直比較火的抗戰篇《黑狐》,張若昀穿著軍裝的帥氣形象在屏幕上的槍林彈雨中拼殺。
她想起來了,她們一家人全在B市——一個離自己家很遠的地方。原因是姐姐要出嫁了,男方在這邊。因為路途遙遠,所以提前一天就來到了這里,住在賓館里。
“唉?你不對呀!平時在這時候你應該笑的!怎么一點反應也沒有?”男孩揉了揉她的腦袋,弄得她東搖西晃的。
這真的一點也不好笑啊。她這樣在心里說著,還偷偷地鄙視了一下哥哥,然后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穿好鞋去洗手間洗漱。男孩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掉,索性順勢躺在床上,在那里耐心地等待。
“趁著咱媽去老姐那兒嘮叨了,哥帶你出去轉轉,伴娘沒有一件漂亮的禮服長裙可不行。”男孩沖著洗手間的方向大聲說。
聽到這句話,喻曉沖著面前的大鏡子笑了。她知道自己的哥哥翔并不喜歡逛街,尤其是陪女孩子逛街,可是他卻很有一套哄女孩開心的手段。因此,關于他說的話她并不大當真,只覺得充其量也就是出去透透風。
他們的確需要出去透透風。這場婚姻對整個家庭來說并不怎么受歡迎。他們未來的姐夫是一個脾氣十分溫和的男人,個子不高(也是因為如此,為了遷就他,姐姐和他一起出現時從不穿高跟鞋),工作倒是挺穩定,不過是在海內外都以跳樓圣地而“聞名”的富士康公司里當藍領。
這樣看來的話,這個男人最大的及唯一的優點恐怕就是很溫和,老姐要是和他結婚的話至少不會老吵架受氣受窩囊氣。經過一系列分析之后,翔得出這樣的結論,并得到了喻曉的點頭贊成,就這樣達成了兄妹倆的共識,并且翔還很有成就感地分析給媽媽和爺爺聽,當然兩個大人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提親那幾天,男方很有誠意地全家都來到喻曉家里,但是氣氛卻相當僵硬。媽媽的臉一直陰沉得厲害,連平時一旦話匣子打開便如黃河泥沙滔滔不絕的翔也噤若寒蟬。男方的家長掛著歉意的笑容,軟聲細語。喻曉想如果那不是裝的話男人的脾氣一定是遺傳的。這跟姐姐的脾氣和老媽的脾氣如出一轍的道理是一樣的。
哪個女人都不喜歡過于大男子主義的人做自己的另一半,可相反的,沒有一丁點兒大男子主義的男人也不怎么受歡迎。就像灰太狼,支撐著他和紅太狼婚姻只有他的好脾氣(當然后來又有了小灰灰)。灰太狼既不富裕,又不聰明,而且還十分無能,永遠抓不到羊,總忍受著紅太狼的打罵,他的生活很不好;可是回頭反觀紅太狼,她也是一個很悲情的角色,身為一只狼卻因為丈夫的無能總也吃不到羊,住在破爛的城堡中任年華老去。
現實版的灰太狼就在眼前,不得不讓人感慨命運弄人,世界就像個荒誕的樂園。
“你說我為什么不同意?難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嗎?!要是你稍微有一點志氣,來這兒跟我說,你會干出一番大事兒,到那時候和我家閨女結婚,這婚先訂下來,我一句反對的話都不會有。本來俺也不是啥富貴人家,咱都受癥(方言,受窮的意思)。但是你看看吧,你現在對將來一點計劃也沒有,還是在富士康里邊一個月賺個三四千,你現在覺得能過去,將來要是再添個小的,你看看日子還會這么輕松不會!”
媽媽這話說得很不留情面,卻戳到了對方的痛處,當天就把提親的男方請了出去。
翔和喻曉自然是什么都聽得一清二楚。那天出于禮貌,他倆把男方送到車站,看著對方坐上長途汽車絕塵而去,翔的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里,長時間的沉默造成的郁悶最后化成脫口而出的長嘆,“唉!窩囊!”說完似乎還不解氣,但又苦于找不到別的話說,只能又嘆了一口氣,然后拍拍喻曉的肩膀,“回家吧。”
然而事情遠遠不能結束。用翔的話來形容那幾天的話就是灰色空間、“菜市場都比家里安靜”。也許姐姐是真的很喜歡那個男人,一副非他不嫁的勢頭。和媽媽每天從凌晨三點就開始吵,一直吵到黎明。然后還很奇怪地在白天裝作什么都沒發生一樣,拜托你倆聲音那么大全家都被吵醒了好不好……
通常吵來吵去都是大同小異的內容。反對者的理由和絕對要嫁的理由都一樣,兩個女人卻能吵得花樣百出。媽媽受不了姐姐的犟勁兒,姐姐也受不了媽媽的固執,兩人互不相讓。甚至最后把翔和喻曉都扯上了。
“你還有個妹子馬上就去上大學了,你心里不清楚咱家這情況?!這學費愁人不愁人?要是哪一回交不起學費了,你這當姐的到時候幫不幫?你能幫得了不能?!你還有個兄弟,早就不上學了,將來再討個媳婦兒,要是女方嫌咱家窮,你說你到時候管不管?你可是當姐的!”
這話撂出來顯得很殘酷,簡直是把人逼進了死角,可是姐姐反對得也很利索:“你光說他家境不好,你想沒想過要是我嫁個家庭好的,人家能看得起我不能?到時候我能把持住人家不能?真到翔翔和曉曉出點兒事,就算我能幫恐怕也沒法幫!他家境是沒恁好,至少我能把持住!”
“算了,你隨便!到時候受癥的人可是你!別怨我沒跟你說!”
已經到這地步了,黑暗的凌晨,不知是誰的哭聲那么輕卻清晰可聞,不知是誰的眼睛里躲閃的寂寞蘊藏著悲傷。天亮之后,一通電話徹底結束了這如撕裂般疼痛的爭吵。
“老媽屈服了?”又一次在車站,不同的是這次是迎接對方的到來。是相聚不是離別,當然這次的相聚是為造成更長久的離別,對于這個家而言,遠比上一次的更難以承受。
“干脆我這輩子不討媳婦兒好了。估計老媽心里會好受點兒?”翔望著妹妹,想要得到贊同。而喻曉撇撇嘴,在心里說,你不討媳婦兒媽媽才別扭呢。當然她明白哥哥并不是在開玩笑,他的眼神是認真的。
媽媽已經老了,衰老會給她帶來恐懼,那恐懼來自孤獨。就像愛瑪里愛瑪的爸爸一樣,他不愿女兒離開自己總是找很多理由讓女兒待在自己身邊,那樣才覺得心安。
然而愛瑪了解自己的父親,所以會堅決地對愛人說我不能離開我父親。可是,他們的姐姐了解他們的母親嗎?為什么彼此都像刺猬一樣豎起渾身的刺相互傷害?
這結局是注定的吧!
喻曉拿起一旁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臉,走出洗手間。
翔也利索地立刻站起來,用手整了整發型,抽出門口卡槽里的房卡,走出房門,拉著妹妹的手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