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出院那天
- 紅塵模方
- lianyinghui
- 2046字
- 2013-04-06 19:13:55
“沒想到第一療程進行得這么順利,十四天而已,就已經成功控制住了癌細胞的擴散,但是她的眼睛……有可能受到了壓迫,不過應該會得到緩解,你確定一點兒都看不見嗎?”
“看不見。”
一大早她的主治醫師來查房,因為我們今天將要出院,三個月后再來進行下一療程的治療。醫師走近她,仔細觀察她的眼瞳,扒開她的眼皮,用小巧的電筒往里照著,然后又換另一只眼。
“看不見?竟然一點兒都看不見。”醫師邊往出走邊搖著頭,“臨走前做個眼部檢查吧。”
下一療程要三個月以后進行,這三個月期間要靠藥物維持,我暗自對自己說,或許這三個月內眼睛會有所恢復呢。
過了一會兒,我推她去做眼部檢查,是一個男護士,很清秀,可能因為是眼部檢查的關系,要特別精細,所以選了個看起來很敏捷且靈巧的護士。
“要把眼睛對著這個儀器的孔兒,對準了才行,來,你把頭往前點兒,你的頭不要用力,順從我的手,我來幫你擺正……”
“哎呀,你弄疼我了。”
“怎么會?我才剛碰到你的頭啊?”
“你明明在按著它!”
“這……那這樣吧,你來幫她,這個孔兒,看見了嗎?你聽著我的指示,然后幫她靠近。”
他走到儀器的另一端,我把兩手輕輕的抱在她頭上,“左一點兒,右一點兒,好好,就這樣……”他把手放在儀器的旋扭上,“哎?你別動啊,好不容易對準了,你看你,看不見就得有人來幫你,你還動來動去的。”
“你能不能快點兒,脖子有點酸了,還不讓動彈……”
我感覺到了,她是有意的不配合,不管什么原因,我不想勉強她。
“謝謝您啊,今天她不舒服,先不檢查了吧。”
“隨你們便吧,你們檢查費都交了,我也只是負責檢查,你們不愿意,我也沒辦法。”
我推著她離開了檢查室。
她拿出那天她展平的那張白紙,被她折得工工整整的,然后又在胸口上摸索著,把紙重新放在口袋里。
“為什么不想檢查啊?”
“我沒有啊,真的是那個檢查員太笨了嘛。”
她的臉看起來氣嘟嘟的,像是真的和那個男護士生氣了,但我知道,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我在病房收拾行禮,她就坐在輪椅上,傻傻的,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說話。
“你對這里難道還有眷戀?我們只呆不過二個月而已啊?”
她不說話。
“怎么又開始不說話?出院了不高興么?我以為你會很興奮呢。”
“我倒希望下次再來啦。”
“怎么?你還習慣這里啦?”
“我是習慣了你。”
我終于知道她的意思,她怕一旦回去了,我就不能天天在她身邊,她回家療養這段日子,Simon一定不會允許我不上班的,如果上班,確實沒法陪她,除非她也上班,還有可能陪著她。
“我會陪著你的,一有時間我就陪你。”
“會嗎?會是這樣嗎?”
“怎么不會?你不相信我?”
她的眼睛紅潤起來,淺淺的喉結卻能看得出在一伸一縮的向下吞咽著。
我放下手里的東西,走到她身邊,她為什么會有這么委屈的感覺?我蹲下來,一只手摸著她的臉頰,她也伸出她的手,順著我的手臂摸上去,覆蓋在我的手上,然后抓起我的手,移向她的唇,最后移她的胸口窩。
我感覺到她強烈的心跳,跳著不踏實的節奏,有恐慌,有依戀,有不安……
當我抬頭看著她時,她的淚已經流到了嘴角,看著她落淚我的心好痛,各種酸楚,像刺針扎在了心臟,我用另一只手拭去她的淚水,每次一看見她傷心的落淚,我都不知道說什么,生怕說錯了什么使她的淚水更加洶涌,只是默默的看著她,擁抱她,于是我起身把她的頭埋進我的懷里。
……
“你抱得太緊了,有些喘不過氣。”
“啊……”
我才意識到,是啊,剛剛是有些用力。
“有些餓了,喂我點吃的吧。”
她像小孩子在跟媽媽討飯吃的那種表情,從她的臉上讀到可愛和無奈。
我還像以前那樣,用勺一口一口的喂她。
“來,張嘴。”
“不知道以后你還有沒有時間再和我像現在這樣吃飯了,沒有你喂我,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吃得下。”
“我們還可以一起吃啊,吃飯的時候我會去那里,以后我可以不在公司吃了。”
她大大的張開嘴,仿佛真的是最后一次吃東西了似的,細細的咀嚼與品味。
我只覺得她怪怪的,卻不知道到底怪的是什么,難道癌細胞沖壞了她的神經?但她的神態又是那樣的正常。
吃完后,我又繼續收拾行禮,其實我們拿來的東西并不多,只是在這住得久了,東西逐漸的增多,確實不想帶回去,但又不能隨便的丟在病房,都要整理好才行。
突然想起她還沒有出去穿的新衣服。
“你平時都從誰家定衣服?”
“bis-exual,問這個干嘛?”
“你有商家電話吧,給我,他們應該知道你的風格和尺碼吧?我讓他們派人來給你送一套新衣服。”
“B開頭,后面是凌姐。”
我拿出她的電話,找到了這個名字,對方聽到是給她定衣服回應馬上派人送來,并寒暄幾句,問起她的情況,我只說是小病,無大礙。
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們等著送衣服的來。
他來了,手里還捧著一束鮮花,說是凌姐交待的,我收起了衣服和鮮花,把錢付了,他便離開了。
我打開衣服看時,風格剛剛符合她的品味,只不過感覺尺碼會稍稍大一些,因為她比以前瘦了一圈兒。
我叫來護士,幫我給她換上,護士贊美她很適合這個風格,很獨特。
我們可以上路了,除了藥物,我什么都沒有拿,只推著她,離開了醫院。
一路上本應該很輕松,但她的臉卻很沉重,她一直拉著我的手,把頭緊緊的靠在我的肩膀上。
又見到這個城市熟悉的風景和建筑,但對于她,只能憑著記憶去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