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恰似驚鴻照影來

“云清見過母后，給母后請安。不知母后這么急著叫兒臣過來，可是有什么事嗎？”蘭芝只是送歐陽云清到了鳳儀殿外便止步不前，說是皇后娘娘口諭只許她一人進去。一進燈火通明的鳳儀殿中，歐陽云清就看見整個大殿除了皇后之外空無一人，雖然不解但還是上前行禮問到。

“云清快免禮平身吧！”見她進來，許皇后含笑上前扶起她與她一同到了不遠處的軟塌上坐下才嘆了一口氣道：“之所以這么急著叫你前來，其實是因為你和遠塵的事情。今天晌午皇上跟本宮說他昨日聽北齊九皇子宇文拓的話外之意，晴川公主此次跟隨前來只怕是想要在楚京長待。北齊此次到訪雖然說是常見的國事互訪，但我們都知道他們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罷了。如此一來晴川公主最大的選擇可能就是遠塵了。雖說云清你已經和遠塵成親了。可是今晚宇文拓要真是當著滿朝文武以及南魏西陳貴客的面提出來有這個意思的話，縱使是皇上也不能斷然開口拒絕。因此到時候只怕就得你表明態度了。無論如何我們是不能留下晴川公主的，這無異于是在‘養虎為患‘啊！”許皇后有些無奈的道。

“可是母后……如此一來的話……”歐陽云清頓了一下道：“云清若是不同意，父皇和母后到時候要怎么說？”皇后的話也讓歐陽云清心中一驚，果然自己今天一直心中不安是有原因的！她自是知道皇后的意思。若是晴川公主真要留在東楚，那唯一的途徑就是楚皇下旨賜婚，可是以晴川公主對權勢熱衷的心思以及北齊的野心，他們最主要的目標肯定是楚皇最為中意的三皇子莫遠塵了。因為他是最有希望成為東楚未來主宰的人。但是若真讓北齊得償所愿，只怕以后東楚就國無寧日了，畢竟晴川公主的狠辣手段可是絲毫不輸她的幾個王兄的！

“這個云清放心。”許皇后慈愛的握住歐陽云清的手微笑道：“本宮既然已經跟你這么說了，那么皇上和本宮自是有應對之策。畢竟你們小兒女家的剛剛成親恩愛無比，若是你不同意那也是情有可原。再說你的父親乃是武威大將軍，長久以來對東楚忠心耿耿，他的女兒皇家自是不能虧待了。”

“既然如此，那云清謹遵母后吩咐。”見皇后娘娘都這么說了，歐陽云清無奈只得滿頭黑線的答應下來。果然皇室中人沒有一個是省事的，可是這樣明目張膽的聯手使壞真的好么？歐陽云清心里暗暗想著。許皇后這話是直白的向她傳遞了一個信息：到時候只要北齊提出有這個意思，你就說你不同意。有父皇母后給你撐腰，你就放心的說吧！絕對不會有人說你善妒失禮，有什么事情有皇上擔著。既然人家皇上皇后都這么說了，她歐陽云清還有什么不配合的呢！反正就算皇后不跟她說這番話到時候她也不會同意讓晴川公主進安王府的門。

“云清明白就好，那就沒事了。我們這就去棲鳳閣吧，這會宴會可能都已經開始了。”

“是，母后您請！”歐陽云清恭順行禮道。

此時的棲鳳閣大殿中，眾人都恭肅起身而立。整個大殿中一絲雜音也無。因為此前已經有人來報楚皇以及三國貴賓就要到湖心島了。他們自是得恭候在此。

果然不一會兒只聞殿外人聲嘈雜，緊接著便傳來一長串的通報聲：“皇上駕到，南魏陛下駕到，西陳皇太子駕到，北齊九皇子駕到！……”

“臣等恭迎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隨著楚皇莫承志一行人等剛進大殿，眾人齊齊跪下大禮參拜道。

“眾卿免禮平身，今日朕特設家宴以迎三國貴客，大家不用太過拘束，盡興即可。”莫承志朗聲說到。明顯的看出來心情不錯。

“多謝陛下。”眾人謝過恩后才一一起身。雖然說了是家宴，不用拘禮。但真正又有幾個人能真的放開呢！

“南帝請！”眼看就要到了玉階下時，莫承志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見此東方逸連忙還了一禮道：“不敢，楚皇先請。”雖說兩人同為帝王，但莫承志畢竟年齡在那擺著，東方逸可不愿如此不懂規矩的處于人前。只是在抬步準備邁上臺階時，東方逸卻被右首的那抹熟悉的玄色身影深深的定住了腳步，再也移動不了身體。

“南帝這是怎么了？”此時莫承志已經由左側上了玉階，這邊見東方逸舉止有異，西陳皇太子陳浩揚有些不解的問道。

“哦，朕忘了介紹一下，這個就是朕的三兒子，安王遠塵。”見東方逸直直的看著莫遠塵，楚皇還以為是因為南帝不認識所以笑著為東方逸介紹著。言語間卻能聽出濃濃的驕傲。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東方逸的重心根本不是在這一件事情上。

“遠塵見過南魏陛下，陛下萬安！”莫遠塵自是知道東方逸何以如此表情，亦是淡笑著起身行了一禮。

“安王殿下多禮了，朕素問東楚三皇子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實為人中龍鳳。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能認識三皇子，朕心甚快。”東方逸只是一怔之后便馬上反應了過來，伸手虛扶了一把微笑著道。到了這會他要是還想不通這其中的曲折那就真是白活了。怪不得他從第一次見公孫璟的時候就覺得眼熟，原來當年東方逸初登南魏帝位時，楚皇莫承志曾經到過南魏觀禮。而莫遠塵本來就與莫承志有五分相像，難怪東方逸會感到熟悉了。他原本就知道公孫璟身份特殊，卻不想原來是這樣的結果，不過如此一來也就能解釋為何當初自己遭遇危險時公孫璟出手相助了，這其中只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公孫璟的真實身份吧！

“陛下過譽了，遠塵愧不敢當！”莫遠塵微微低頭說到。

“難得南帝與遠塵一見如故，如此等到宴會結束后南帝也可在楚京多待些時日，也好讓朕以及皇兒略盡地主之誼。”見兩人聊得甚是投機，莫承志朗聲笑道。

聞言東方逸也是灑脫一笑，抬眸看向莫承志道：“朕也有此意，如此就勞煩楚皇了。”東方逸也知道今日宴會再多站下去不合時宜，便朝莫遠塵點了點頭邁步往早就為自己準備好的位置走去。

當下賓主盡皆落座，抬眼掃視了大殿一圈，宇文晴精明的雙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趁眾人不注意的時候伸手輕輕拉了拉一旁九王兄的袖子，在后者微微側目的時候便以眼神示意宇文拓往莫遠塵身旁空著的位置看去。

宇文拓又如何不明白自己妹妹的意思，低頭想了想便端起面前的酒杯向著莫遠塵道：“去年安王殿下大婚，小王因為地處偏遠不得前來觀禮，實為一大憾事。今日在此本王先飲此杯以賀王爺大喜！聽聞安王妃乃是鎮國公府武威大將軍的嫡女，想來自是知書達理、溫柔賢淑的名門之后了，卻是不知今日何以不見？”宇文拓當然對歐陽云清不感興趣，他之所以如此說只是為了先將這頂名門之后知書達理的帽子扣在安王妃以及鎮國公府的頭上，如此一會他才好提出要求，幫自己的妹妹達成心愿！當然歸根結底也是為了自己的緣故！

“哦，朕差點忘了說了，因為此次合家歡宴即為皇兒和他的王妃一力經手承辦。為了確保宴會萬無一失，剛才皇后特意叫了她去鳳儀殿細細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項，所以這會才沒有在座。想來一會也應該到了。遠塵和他的王妃得九王子祝賀自是不甚欣喜。待一會安王妃到了之后朕讓他們夫婦兩個共同謝過九王子美意。”莫遠塵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上首落座的莫承志卻替他說了一切。只是在聽到宇文拓的話后，莫遠塵卻是微微皺了皺眉，不知為何他總感覺宇文拓的話里面有些什么別的意思。

“小王不敢！既然如此那小王先滿飲此杯恭賀安王殿下。”聽到莫承志的話后宇文拓卻是滿臉笑意絲毫未變連忙起身說到。同時一揚脖子便喝下了杯中之酒。見他如此莫遠塵也只得站起身來陪了一杯。

“皇兄，這是怎么回事啊？為何公孫樓主竟然成了東楚的三皇子呢？”不理會這邊宇文拓的笑里藏刀，東方影坐下之后內心掙扎了好一會還是忍不住微微身子前傾悄悄向哥哥問到。剛才一進大殿她首先就注意到了莫遠塵了，只是礙于有外人在場才忍住心中的疑惑沒有開口，此時既然已經坐定，她自是好奇想要知道這一切的答案了！

“朕想公孫璟應該只是他的化名吧！出門在外尤其是江湖行走，作為最受楚皇看重的東楚三皇子，他自然是不能以真實身份示人的。影兒就不用好奇這些了，此次來東楚陪你皇嫂好好轉轉才是正事！”東方逸淡淡的道。雖然已經知道了這一切，可是他心里還是無法全部接受，畢竟以莫遠塵的身份，混跡江湖并且成立了那么一個天下聞名的無影樓實在是令人稱奇！當然他這會卻還不知道不久之后還有更令他一時半刻之間接受不了的事情！

“哦，影兒知道了。”聽皇兄說完，東方影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向東方逸扮了個鬼臉便乖乖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去。只是她原以為無人看見的小動作卻偏偏被剛剛抬眼看向這邊的歐陽云軒盡收眼底。

對于莫遠塵的好奇她只持續了不大會兒時間，不到半個時辰后東方影便徹底的將這件事情拋諸腦后了。因為雖然這么小會時間她的注意力卻是已經完全轉移了。偷偷看了下面那個距離自己不遠處的俊美出塵的白衣公子一眼，東方影不禁微微紅了臉。在她看來這個俊美的男子可比自家皇兄好看多了，甚至都減弱了對于她的唯清姐姐所說的那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哥哥的期待。

此時天色剛暗下來，因為賞月時間尚未到來，所以莫承志下令眾人可以隨意一些，整個大殿中倒是氣氛漸漸活躍。絲竹曼舞、樂聲陣陣。好不熱鬧！今日宴會因為不談國事，所以眾位朝臣也是身著便服，一派悠閑。此時難得的倒與鄰座低聲說起話來。而一向被譽為天下第一公子的云軒大少爺卻是絲毫不為周邊以及對面那些閨閣少女若有若無的熱切眼神所動。一身白衣恍若謫仙，自顧坐在一旁想著事情。

“皇后娘娘、安王妃駕到！”氣氛活躍的大殿因為這一高聲通報而瞬時安靜了下來。前方大廳中央的舞女樂師盡皆退到兩側俯身在地，整個大殿除了玉階上面的眾人外盡都起身整理儀容，恭敬而立。

“臣等參見皇后娘娘、王妃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王妃娘娘吉祥！”隨著許皇后與歐陽云清一前一后相距一步之遠走進棲鳳閣大殿內，滿朝文武全都跪地行禮道。

“嘩啦！…啪！”隨著一聲杯子碎裂的脆響傳來，跪著的朝臣雖然心中疑惑誰這么大膽但卻不能抬頭去看，只得在心里暗自思量。但大殿上首坐著的眾人卻都是有些訝異的抬眼望向那聲音的發出者。

原本聽到太監通報后，東方逸并沒有在意大臣的參拜而是依然悠閑的抬手吩咐身旁的宮女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可是剛想要端起酒杯的時候他卻仿佛是心有所感的抬眸看向了大殿門口，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卻讓他差點失控的失手打翻了面前的酒壺酒杯。

“陛下恕罪！”東方逸的這一舉動卻把旁邊伺候的小宮女嚇得不輕，瑟瑟發抖的連忙跪倒請罪。

“起來吧！”搖了搖頭東方逸微微抬手道。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在看到大殿門口那個衣玦翻飛，翩若驚鴻而至的嬌俏身影時，他那當政數十年以來早已養成的鎮定自若、喜怒不形于色完全消失不見，代之而來的卻是強自控制下內心的波濤洶涌。沒錯，此次之所以決定到東楚來，他就是因為想要找尋有關蘇唯清的消息，雖然知道自己和她已經不可能，但東方逸卻還是放不下，可是他千想萬想也沒有想到原來蘇唯清就是東楚鎮國公府的嫡小姐歐陽云清，并且還在一年前嫁給了東楚的三皇子安王殿下莫遠塵。這讓早就與兩人相熟的他片刻之間如何能不情緒失常。

“啊！她不就是……”看著那由遠及近的熟悉容顏，東方影也不禁站起身來驚呼出聲。

“靈曦，不得無禮！”見妹妹驚呼出聲，東方逸暗道糟糕連忙開口阻止。雖然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件事情，但是他還是知道就東楚目前的形勢而言，莫遠塵以及歐陽云清與自己這個從來沒有到過東楚的南魏皇帝是絕對不應該認識的。早在自己失手打翻酒杯的時候對面宇文拓宇文晴以及北齊的兵馬大元帥袁祁鎮就在看了大殿門口的兩人一眼后便朝自己投來探尋的目光。不管怎樣他也不能讓這兩人的處境更加危險。

見皇兄開口，東方影也知道自己不應該反應如此激烈。連忙住了口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可是心里還是激動不已，她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皇兄當初對蘇唯清的心思，只覺得在這里看到自己一直想念的唯清姐姐讓她很是興奮，所以她才不會管蘇唯清怎么就成了安王妃這件事情中的個中曲折。

看了那雖然強裝鎮定但桌下右手緊握成拳的年輕帝王的背影一眼，再抬眼看了看已經走到玉階跟前的歐陽云清。南魏皇后白芷像是突然明白了些什么，連忙微微低頭掩去了眼中的黯然。作為東方逸的皇后，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夫君對自己很好，體貼入微、舉案齊眉。可是正是因為太好了，所以才讓她生出一些不真實的感覺來。自從去年東方逸東楚玩賞歸來，雖然東方逸說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發生，可是細心的她還是發現了自那以后東方逸一直就像有什么心事般的，一個人的時候常常是半天不說話，只是看著遠方的某處但卻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后來她便找東方影詳細了解了當時的情況，聰慧如白芷又如何不懂東方逸的心思。所以雖然剛剛東方逸只是一瞬間的情緒失控，但她還是看出了些端倪。而東方影如此明顯的反應更是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這個剛進殿來的安王妃絕對就是東方逸閉口不提而東方影卻一直念念不忘的蘇唯清無疑。只是在看到那個風華絕代、傾國傾城的溫婉女子時，白芷卻一瞬間感覺自己有些了然起來，那樣一個鐘靈毓秀、才智雙絕的奇女子，只怕任是誰都會動心的吧！可是一念至此，卻也讓她有些頹然了，有這樣一個驚才絕艷的女子的存在，以后的日子自己又該如何度過？

就這轉眼的工夫，許皇后以及歐陽云清便已經到了御前，許皇后并不了解南魏陛下和自己的兒子兒媳之間的關系，便也對東方逸適才的反應不疑有他，上前微微屈膝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安。”

“皇后免禮平身！”莫承志抬手說到。

“兒臣參見父皇，愿父皇萬福金安。”歐陽云清也跟著行了一禮道。

“云清免禮，先來見過各位貴客！”莫承志微笑著道。

“云清見過南魏陛下，西陳皇太子，北齊九王子殿下！……”聽完莫承志吩咐，雙手疊于腰間，歐陽云清行了一個大禮道。

“安王妃不必多禮，快請平身。朕此番至楚，能得東楚如此盛情相待，已不甚欣慰，何以能受安王妃如此大禮！”三國賓客中以東方逸身份最為尊貴，自是由他開口了。

“多謝南魏陛下。”歐陽云清福了福身。心中卻暗自嘆息了一聲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也知道東方逸此刻心情肯定也不好，但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得行禮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眾位愛卿都免禮平身吧！今日朕在此設宴，意為為三國貴賓接風洗塵，借著八月十五合家歡宴的好日子，我們君臣盡皆同歡。大家也不必拘于禮節，盡興即可。”莫承志朗聲道。

“多謝陛下。”眾人謝過恩后便都起身入座。緊接著便是滿殿歡慶，一室祥和。觥籌交錯間大家也慢慢放松了下來，賓主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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