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一陣騷動，漪貴妃脧了眼，便見一內臣正將一腌臜麻布塞入其口中，繼而朝刑房拖去。漪貴妃袖著手爐，黛眉間似覆了一層薄雪，冷聲道，“下作的東西，該死！”她微側一側身，道，“你說如何？”

琲妃淺淺一福，輕說，“是，她是該死。”

“你是妃她是嬪,怎的琲妃竟慈悲起來,甘愿在那賤人面前認小作低？”

琲妃不敢去瞧她，只悶頭道，“她正得寵,若臣妾今日以妃位壓她,臣妾怕有朝一日她爬到臣妾頭上,竟不知會對臣妾……”

“怕？哼,怕就更需趁早斬草除根。今日她不死,明日便是你亡!”漪貴妃直冷聲訓到她臉上去，“——況真正得寵的尚長樂未央,你怕她做什么？本宮身邊,怎竟都是些窩囊下作的東西!”

“臣妾知錯。臣妾多年得娘娘提拔庇佑，著實感念娘娘恩典。”琲妃被訓得唯唯諾諾，將螓首埋得愈發低了。漪貴妃剜了一眼，便道，“難得興致上來，竟被叨擾！亭依，回宮。”話音方落，亭依便上前來攙著漪貴妃離去，走了幾步，余光瞧見寒梅嬌艷，漪貴妃頓下腳步，頭也不回冷聲道，“琲妃替本宮鉸幾枝寒梅來插瓶。”

“是。臣妾恭送貴妃娘娘。”

闔宮皆知漪貴妃妺九寧跋扈驕昂得了不得，她說該死，便是斷斷活不得的。原貴嬪雖無理愚笨，卻罪不至死，況那衣料子上頭的紋樣，不過是同貴妃服制紋樣有幾分相似罷了，廣儲司知道是皇帝賞給原貴嬪穿的，自然會加以修改，若不仔細改一改，只怕還未等皇帝降罪下來，漪貴妃已讓廣儲司眾人安生不能了。

實則，漪貴妃若是因區區一件衣裙便賜死原貴嬪，怕是而今她也不會坐上貴妃椅。后宮的女人，除卻要靠姣好容顏博得圣寵，還需受得委曲，更需知曉反擊，方能爬上高位。于她而言，衣裙之事不過小害，原貴嬪博得帝寵方是大害。便原貴嬪安分守己，一旦屢得臨幸，則除去原貴嬪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頂撞后妃，以下犯上，樁樁件件，被漪貴妃捏在手里，足以鑄就一柄利劍，如此一來，賜原貴嬪水刑刑罰，便是自作孽，不可活，再合乎情理也沒有的了。

適琲妃親鉸梅枝之際，姁傾同珣瀾姑姑已立于一處多時。珣瀾姑姑輕聲請示，“娘娘，可還往前走動？”姁傾微笑一笑，隨后轉身往回走。珣瀾攙著她，道，“這二人，果時刻不忘對付未央宮。”

“無妨，”姁傾云淡風輕地道，“哪一刻未央宮不曾與她們周.旋？此處是后宮，便眼下死了她兩個，即又會有另外的新人登場，后宮最不缺的便是這些粉墨憐人，后宮這出戲，從古至今便不曾停息。”

姁傾微頓一頓，又道，“當日妺九寧唆使姜容苡來告知我爹的死訊，今日妺九寧屢次出言侮辱她，姜容苡往后若還忍得了，那這許多年的委曲，她自不會白受。妺九寧心狠手辣，闔宮多少人因此唯她馬首是瞻，面上，她贏在心狠手辣，可底下，更不知有多少人恨毒了她。有朝一日姜容苡若能為我所用，我自不會讓她白受委曲，我可不計嫌隙，助她脫離這苦海。”

珣瀾頷一頷首，靜默片刻后，問，“娘娘既能助琲妃離了這苦海，何不也助自己一把？”姁傾瞧了眼珣瀾，只默而不語，如常朝未央宮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