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雍五年，冬去春來。

入了春好些時(shí)候，明黃琉璃瓦上薄雪方漸漸消融，玉雙私底下都同姁傾笑說，連這雪，也屬宮里的最末消融，宮里頭的寒風(fēng)人心，真真的純乎是可以想見的了。姁傾正與嬿妃閑話吃茶，聞言，與嬿妃相視一笑，嬿妃笑罵玉雙心直口快，哪日要惹上口舌是非，亦未可知。姁傾輕笑出聲，隨后轉(zhuǎn)頭去瞧外頭，恰恰瞧見了雪水自殿檐墜下，被春日尚嫌蒼白的日光映得耀目，雪水落地之聲，即是冬雪遺話。

嬿妃放下茶盞，輕聲道，“娘娘新近，可曾風(fēng)聞稀罕事兒不曾？”姁傾自外頭收回目光，道，“稀罕事兒？”稍一忖，她輕搖螓首，“許是我閉目塞聽了，果不曾風(fēng)聞的。況這宮里不缺新鮮事兒，日日皆有，便再新鮮也不算新鮮了。”

“不是新鮮事，是稀罕事。”嬿妃微微向前傾著身子，壓低嗓子道，“我倒是聽說，皇上自冬末以來，下了朝后總要出宮去，待半個(gè)時(shí)辰便回宮來，風(fēng)雨難阻的。許多人私下想著，莫不是皇上金屋藏嬌了。”

“金屋藏嬌？”她輕聲念這四字，惟覺難以置信。

珠簾微動(dòng)，便見珣瀾姑姑呈了兩只剛剛打好的香囊上來。嬿妃拿起當(dāng)中一只細(xì)細(xì)看著，她一面以手撫著上頭所繡花紋，一面嘆道，“姑姑的手藝愈發(fā)好了，瞧這繡法……今日若不是皇后在此，我當(dāng)真是想袖著這兩只香囊就回宮去，再不讓皇后娘娘知道，讓姑姑再打兩只去！”

珣瀾姑姑福了福身，“娘娘謬贊了。”

姁傾含笑道，“瞧薄姐姐說的，這兩只香囊原是預(yù)備贈(zèng)與薄姐姐的,。”

“當(dāng)真送我，那再好也沒有了。”說罷，嬿妃便示意兮盼上前收好，她端起茶杯呷了口茶，笑問，“方才本宮同娘娘閑話，珣瀾姑姑定是在外頭聽得了許多。你說說，皇上修在外頭的金屋，可藏了美嬌娘在里頭沒有？”

珣瀾瞧了眼姁傾，見她神色無異，便輕聲道，“回娘娘，這主子的事兒，奴婢委實(shí)不敢搬弄背后口舌。”

“噯，”嬿妃安坐座上，佯嘆道，“——便在本宮宮里留了數(shù)月又如何，可本宮到底不是姑姑的主子，姑姑把本宮當(dāng)說不得體己話的外人，自然不好同本宮多說什么了。”珣瀾垂首靜立，默然以對。姁傾在一旁輕笑幾聲，道，“想薄姐姐新近定是得了好事了，眉開眼笑的，竟打趣起姑姑來！”

“娘娘此話，說得我先前似不茍言笑一般，倒教我日后再不敢說笑了。”說著，嬿妃微側(cè)一側(cè)首，瞧了眼外頭天色，繼而道，“罷了罷了，既不愿我同你們主仆寒暄，我回去便是，日后再不來了。”姁傾同珣瀾相視一笑，深知她此番實(shí)為戲語，便也附和一回，姁傾只拂一拂廣袖，弗加挽留，便令珣瀾姑姑送嬿妃回宮。

送至未央宮前，嬿妃遂讓珣瀾留步，并囑咐珣瀾好生服侍皇后等言，在此不宣。珣瀾福一福身，目送嬿妃乘步輦而去，方轉(zhuǎn)身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