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巳時末，嬿妃因言為那孩兒誦經，遂攜婢子先行一步回宮沐浴，再至佛堂焚香誦經。韶妃遭了小產體虛至極，且又因五內哀痛郁結，周仕聞極言韶妃需靜養，眾妃聞言，抹著淚寬慰了幾句，便攜侍婢散去。

是夜亥刻時分，宮禁內侍衛梭巡如往時一般，佛堂窗欞緊閉，燭光透過了窗欞明紙，透了出來便不比在佛堂內光亮得鮮活，在亥刻涼曠時些微有些死意，卻也還光亮得有點禪意。

嬿妃薄婳著一襲素衣，未飾珠翠，跪在蒲團上捧卷而誦，門底下一道幽藍夜光長了又短，短了便沒，是一年輕太監推門走了進來，怕擾了佛祖神明，只遠遠跪著回稟，“娘娘，妥了。”嬿妃略停一停誦經，“嗯。……皇上果真禁足了皇后？”“這……奴才不知，皇后娘娘自今日回宮后便不曾出來走動過，只皇上卻也不曾下令禁足皇后。”

嬿妃捻著佛珠問，“皇后遣人查了不曾？”“查了。”

“皇后自會順著往下徹查，你且退下。”“奴才告退。”

二日后，嬿妃攜了兮盼來未央宮。見過了禮，姁傾忙命上茶，坐下便問，“薄姐姐身子好了不曾？”嬿妃雙眉微蹙，“不曾好，便這趟不許我來了？韶妃小產一事，皇后可查出了眉目？我日日病著已不打緊了，尋出始作俑者助你脫出非議，眼下此事方最為要緊。”

一側兮盼上前一步，朝姁傾深深一福，道，“奴婢有幾句大膽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姁傾與嬿妃相視一眼，姁傾屏退了旁的婢子，方道，“無妨，你且說說。”兮盼遂輕聲細細說來，“那日奴婢眼見著一眾宮人抬寒蘭前往各宮，送寒蘭至未央宮的是一宮婢，路上奴婢瞧見那宮婢同漪貴妃身邊的亭杜姑娘迎面撞了滿懷。奴婢尚自納罕呢，大白天的，兩個大活人迎面都瞧不見了，竟能撞個滿懷將花泥蹭到身上！”

姁傾問，“你可看清了？”兮盼頷首堅定道，“奴婢不敢撒謊，奴婢瞧得真真的。”姁傾聞言，知眉目已漸浮出水面，又聞言與妺九寧身邊的人有關，姁傾很知若為妺九寧所為，此次便不失為扳倒妺九寧的大好時機。因憂心打草驚蛇，況眼下若直指是梅束宮所為，亦是游談無根，愈發躲不了詬病了，因尚不好傳亭依來此，姁傾即命內監去尋當日送花的宮人們來。那內監領命出去后一盞茶工夫，忽又一宮人來報說清蕙宮娘娘昨夜里在內殿以衣帶懸梁，自縊而亡了。

原是高幾擺著只小金猊，后被姁傾以一只錯金博山爐換了上去。姁傾問了皇上的意思，得知喪儀視妃制，便揮手讓其退下，嘆了口氣后便不言語。后宮險惡如斯，言之也是徒勞無力。片刻后，珣瀾姑姑恰入內來向錯金博山爐中添香，香爐發煙舒緩，自成清境幽玄。適那領命尋人的內監回了來，稟說一眾宮人候在殿外，姁傾忙讓進來。一眾宮人見了禮，姁傾問，“人可齊全了？”內監畢恭畢敬，“回稟娘娘，奴才能尋的都尋了來……”

“何謂能尋來的都來了？”嬿妃直起身子，面色凝肅，“你可知此事事關皇后娘娘清議？”“娘娘息怒，娘娘息怒，”那內監連磕了幾個頭，“奴才委實是能尋的都尋來了，只一宮女確是不見了形影，奴才無處可尋。”

嬿妃聞言一驚，知事有變故，忙道，“快！你們都去找尋找尋，快，別教在此關頭出什么岔子！”一眾宮人領命旋即退散出去，半盞茶工夫后，一宮人回來稟報說，娘娘要尋的那宮婢已溺死在井里了，且看樣子，已沒了有幾日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