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蕙宮外植了數株常綠攀援草木，綠意深深，高下之間也甚為相宜。清蕙宮內殿添了座椅，闔宮妃嬪皆到了，因聞韶妃小產，眾人行頭上也不好招搖，皆穿得素凈些。韶妃面色如紙，躺在榻上不住淌淚，皇帝未及換下朝服，坐于榻側俊顏陰沉。她見過禮，遂轉頭詢問周仕聞諸事。周仕聞跪地回稟，“娘娘，微臣無用，未能護龍裔周全。”

姁傾以余光瞧了眼韶妃，又問，“何以會如此？”“稟娘娘，韶妃娘娘脈象異常，非尋常小產?！敝苁寺勗捯魟偮?，榻上的韶妃微嗽了幾聲，吞聲哭了起來。適萬俟堯急急走了進來，在周仕聞耳畔低語了幾句，周仕聞抬頭驚詫瞧了眼姁傾，旋即起身，托辭暫退了出去。

左手邊漪貴妃端坐于座上，掃了眼韶妃，低聲涼涼地道，“韶妃妹妹好生可憐，求佛拜神地尋求庇佑，可惜啊……”停了一停，漪貴妃又道，“這次，不要又是哪個歹毒主子下了什么凌霄花毒，戕害龍嗣罷？”

聞言，這里個個不敢出聲，只嬿妃端然開口道，“貴妃娘娘，韶妃妹妹遭受失子切膚之痛，便貴妃娘娘往時受了什么冤屈，看在臣妾面上，快再休提前話了罷？”漪貴妃瞧了眼嬿妃，皇帝面前，一時也不再講了。

周仕聞復又回了來，手中多了盆寒蘭。他放下寒蘭，跪地回道，“啟稟皇上，致韶妃小產的毒物，為撒在此盆寒蘭上的白附子粉。下毒之人必是知曉韶妃娘娘素日愛侍弄花草，方下毒于此的?！被实劾渎晢?，“此株，是哪宮的寒蘭？”周仕聞略忖了忖，深深一拜方回道，“回皇上，此株，是未央宮中所養的寒蘭……”

姁傾一驚，蹙眉瞧向周仕聞。

“一派胡言！”皇帝怒喝道，底下嬪妃頓刻斂聲屏氣起來。

周仕聞急道，“微臣便項上有人頭百顆也不敢于天子面前說謊道假，探韶妃娘娘的脈息，委實不似尋常小產。微臣仔細瞧過了，這白附子粉已在寒蘭上留了好些時日了，韶妃娘娘此前日日前去未央請安，嗅聞之間，終致小產?；屎竽锬锎罂蓙頇z檢，此盆寒蘭是否是娘娘宮中那盆。若有半句不真，微臣唯死而已！”

珣瀾將寒蘭拿來，姁傾定睛一瞧，忽見中有一葉上留有劃痕一道，為她昨日賞玩之時，不留神以指甲劃的。姁傾深深吐納，目光掃過勾唇冷笑著的漪貴妃，轉身道，“皇上，此株寒蘭，確是未央宮的?！爆i妃嘆息一聲，“周太醫素來危言危行，好脈息，是如何便如何，從不差分毫的。只可憐了韶妃……”

韶妃睜開雙目，掙著撐起半個身子，伏在榻沿向姁傾哭道，“臣妾苦求娘娘庇護臣妾母子，孩子若得順利降生，臣妾能見上孩子一面，便是娘娘莫大的恩典了，娘娘若果真容不得臣妾，大可待臣妾生下孩子再來索臣妾的命，臣妾愿將孩子交與娘娘撫養，娘娘日后，大可將衛娉元自宮中抹個一干二凈不教孩子知曉半分，”韶妃捶著心口哭喊，“——可為何娘娘如此面慈心狠，既索了臣妾孩子的命，何不連臣妾的命亦一同索去——”

一側漪貴妃似漫不經心輕語，“道是心慈呢，原是……”姁傾立于原處，淡聲道，“皇上現今膝下無子，本宮是六宮之主，自然希望宮中能有皇子公主降生，添喜增福。此事定是另有人為，本宮既掌后宮事，就定要擔這干系，本宮定會徹查此事。韶妃，本宮不曾做這樣的事?！鄙劐延涉咀臃龌亻缴咸珊?，只一昧哭著。姁傾輕輕跪下，斂下眉不去看他，淡漠道，“皇上若有疑心，臣妾請求皇上禁足臣妾，下毒一事，便臣妾身居殿中也可細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