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劍主
書名: 生死道作者名: 最美的雪本章字數: 5436字更新時間: 2014-02-07 21:08:11
洞外夜色濃墨,星光黯淡,月華不甚明朗,樹木道路只能瞧個大概。敖天借著微弱星光看去,但見樹影飄渺,如同鬼魅婆娑起舞。遠方漆黑一片,似有怪獸蟄伏,風嘯聲猶如鬼叫,混著野獸的嘶鳴叫人不寒而栗。
林茂樹密,枝葉扶疏,山道坑坑洼洼崎嶇不平,且多有藤條阻礙。敖天連爬帶走行的磕磕絆絆,可他卻不管不顧遇樹便撞,見坑就跳,幸得鬼巫把持,這才未受半點傷害。如此走了數里,敖天忽然發現前方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根高大石柱,心中一喜,這石柱離自己不過十來步,這么近的距離必然能夠撞得頭破血流,心下也不去多想為何會平端冒出一根石柱來,便一頭撞了過去。距離太近,鬼巫阻擋不及,正感慌亂,卻見石柱驀地一閃消失不見,敖天收勢不及,一跤跌倒在地。敖天、鬼巫雙雙感到驚詫莫名,正欲起身探個究竟,忽聽身后有人道:“野小子,老夫可不是你的獵物,這里有些牛肉,留給你充饑吧!”說罷扔下一包油紙包好的熟牛肉,轉身便要走。
敖天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灰塵,細看來人,黑夜里看的不甚明朗,只隱隱約約見到一個人形,紋絲不動的立在那里好似一根石柱。敖天微微一想便明白過來,敢情剛才的石柱就是此人,這人武功定然了得,通曉挪移之術,這樣才能瞬間移動。可一雙招子卻是瞎的,竟然說自己野小子。敖天本來心境就極差,此番被來人叫做野小子,雖說不甚恰當,但他父母先后殞命,妹妹生死不明,自己也不再是什么身份顯貴的皇長孫,與那野小子到也無差異。來人這么一叫,正好戳中他的軟肋,他過去何等地位哪里有人敢如此譏諷他,怒的他一把抓起牛肉砸向來人,口中大聲叫嚷:“誰要你的破牛肉。”
來人見敖天四肢行走,邋里邋遢,認為他是被野獸收養的野小子,聽到敖天口吐人言,不由有些奇怪,回身接住牛肉,詫道:“你不是野小子?”
這十幾天來敖天接連受挫,憋了滿腹怒火和仇恨,心情大變,此時聽來人一口一個野小子,不由大罵道:“你老子、你爺爺、你一家都是野小子。”
來人眉頭微皺,道:“你既不是野小子,應當知曉禮儀,為何出口傷人。”
敖天罵道:“小爺罵的是不長眼的畜生,對畜生講話何須知禮。”
來人眉頭皺的更緊,向前踏了一步,身上驀地散發出淡淡青光。敖天借著微光才看清來人面目,來人是一個五十歲左右、身形高瘦的老者,著一襲黑色束身武服,面容紅潤,龐眉皓發,雙目精芒閃爍,不怒自威。老者看了敖天一眼,隨即撤去青光,搖了搖頭道:“老夫不與你計較。”轉身又欲離去。
敖天連番怒罵,一是宣泄心中煩悶,二來是想激怒老者殺掉自己,鬼巫心中縱然想阻止,奈何嘴不歸他管,只能瞧著干著急。敖天見老者欲走,連忙罵道:“糟老頭,你今天惹惱了小爺,就想一走了之嗎,先吃小爺一爪再說。”說著倒立起身體向前疾行數步,繼而雙手撐地,身子拔起數尺,空中變掌為爪,使出一招“雙龍戲珠”攻老者腰身。兩人間的距離只有七八步,鬼巫即便事前知曉也難制止,何況敖天突然襲擊。老者見敖天蠻橫無理,咄咄逼人,不由有些惱怒,不待敖天雙爪擊來,一伸手攥他的手腕,隨即身子側向一邊,再就勢一拉,將敖天扔將出去。不等敖天做出反應,鬼巫早就伸出雙腿,在空中擺出一個奇怪的姿勢,落下來時正好雙腳著地。老者見一摔居然沒將敖天摔倒,不禁有些訝然,由衷地贊道:“野小子粗俗魯莽,武功倒還湊合。”。
敖天正愁沒地方找茬,聽他說完野小子當即借題發揮,大怒道:“好你個糟老頭,還敢叫你家小爺野小子,你這個屢教不改、不知廉恥的東西,小爺今天就代你媽好好的教訓教訓你。”說話間敖天只覺雙腿內有股能量蠢蠢欲動,繼而身子向前飛出數米,跟著凌空踢出數十腳,腳影飄忽如同漫天紛飛的落葉讓人眼花繚亂、捉摸不定。敖天不用去想便知是鬼巫作怪,這鬼巫自知無法阻止敖天,為免受傷只得幫助他攻擊老者。常人可能被這無盡的腳影迷惑,但這雙腳是長在敖天身上的,敖天自然知道這些都是虛招,真正的實招卻是踢向老者頭部的一腳。敖天一覺到鬼巫欲致老者于死地,忙伸出雙手去扯雙腳,希冀能阻擋半分。老者初時見敖天心狠手辣一出招便要取人性命,不覺動了真怒,后來又見他雙手抱腳,姿勢怪異,又感到有些奇怪。不待他多想,那一腳已經踢了過來。老者冷笑一聲,不躲不避,拳后發而先至,一拳擊在敖天腳心。這一招比拼,兩人功力高低立判,鬼巫功力差了一大截,拳腳相交敖天只覺從老者拳中傳來洶涌無窮的巨力,震的腑臟俱痛,身子不由主的倒飛數丈,若非鬼巫腳法精妙必定摔個鼻青臉腫。
這一擊鬼巫吃虧不淺,驚疑不定,心思接連轉了幾轉,暗暗忖道:“若是放在平時,自己靈力未曾受損,倒可以一搏,此番靈力大減絕非這老頭的敵手,打將下去必定吃虧,三十六計還是走為上策。”怕敖天阻擋,便不再保留,將所有冥力注入雙腿,冥力外散,旁人看去,敖天雙腿就有如墜在云霧里始終有灰煙繚繞。
鬼巫控制著雙腿也不去辨別方向拔腿就走,這次敖天卻不順勢加力,反而在后面拖后退。老者見敖天雙腿間灰氣騰騰,不覺一驚,大怒道:“好個野小子,竟然是冥族妖人,既遇上老夫豈能容你就此離去。”只聽“噌”的一聲,一道青紅相間的光芒自老者腰間射出,直奔敖天后心。鬼巫雖不能視物,但他將冥力散出感知周圍環境,比之用雙眼去看更勝一籌。青紅光芒在這黑夜里分外明亮,鬼巫知曉厲害,雙腳蹬地飛起數丈,隨即雙腳成剪刀狀去夾那道光芒。光芒如有靈性,繞過敖天雙腿,又去取他頭顱。鬼巫暗喝一聲,雙腿比之雙手還要靈活,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伸過頭頂,一腳將青紅光芒踢飛。那青紅光芒遭此重踢,頓時一暗,空中盤旋幾圈飛回老者手中。敖天待那光芒散去,才看清那青紅光芒原來是柄三尺來長的寶劍。劍身上青紅相間的璀璨光華如同厚厚的凝脂在劍身里緩緩流轉,劍尖極為奇特,不似尋常寶劍的扁平狀,圓圓的卻恰似一個粗大的毛筆頭。鬼巫冥力外散探知周遭,方圓十丈內的東西皆能知覺,此時感受老者手中寶劍,心里不由暗呼一聲道:“丹青劍!”老者聽不到鬼巫驚叫,敖天卻聽的分明,脫口道:“丹青劍?糟老頭手里東西嗎?一根燒火棍附什么風雅,在小爺眼里不過是堆破銅爛鐵吧了。”敖天生在帝王之家,自幼飽讀詩書,通曉天文地理,各朝代稗官野史、江湖間的奇聞異事更是如數家珍。丹青劍是一代劍主風炎的佩劍,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他怎能不知,他這么一說目的還是想激怒風炎。早年他聽說風炎劍主武功高強,,疾惡如仇,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但其脾氣狂躁,最受不得別人啰嗦,做事干脆利落,是個急性子,為此得罪了不少人,江湖上人背地里都稱他為老瘋子。敖天見劍知人,知道老者是風炎劍主后,本想求他去救瑤月,但一則此事說來話長,急切間無法說清,而且此人極厭倦別人長篇大論;二來瑤月此刻可能早已被害死,縱然沒死,也不知她此時身在何處,既不知人在何處,中元大陸廣博遼闊,又從何救起。敖天反復思量:“父母親接連慘死,便連父親臨終托付給自己的妹妹也遭遇橫禍,自己又有何顏面獨活于世。但自己即便死了,也不能留個禍害在世上。”因此他思來想去,知道風炎劍主極重顏面,這才想出借他之手滅掉鬼巫。
風炎初時聽敖天能叫出自家寶貝,不覺有些自得,聽到后面,不禁大怒,大喝道:“小子猖狂。”想當年自己年輕氣盛、喜歡爭強好勝,一口丹青劍橫掃天下,誰人敢不尊重;這幾年自己潛心修煉,脾氣改了許多,但自己在江湖上盛名已久,少有人敢與自己作對,年輕后輩更是對自己畢恭畢敬。可不知這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膽還是什么,三番五次辱罵自己,現今又對自己視如生命的丹青劍說三道四,況且這小子是冥族妖人,死不足惜。風炎長劍一抖,光彩奪目,劍嘯聲猶如蜂鳴,紅芒急閃恰似靈蛇吐信直指敖天。
敖天泰然應之,鬼巫卻嚇得心驚肉跳,一時間魄蕩魂搖,六神無主,心道:“這丹青劍一劍下去必定神形俱滅,這小子雖是先天武體,但終究是血肉之軀,此時他又刻意尋死,恐怕抵擋不了半劍。但若就此罷手,今后到哪才能尋到這般好的軀體。”鬼巫心念電轉,猶豫片刻,終下決斷,口中恨恨叫道:“臭小子,算你狠,你愚蠢無知,渾不知死。爺爺卻不傻,沒工夫陪你,你若僥幸沒死,爺爺還會回來找你的。”說話間運起離魂之法欲要出體,法畢后見自己還在敖天身體里,鬼巫不由感到駭異,又施了一次法,還是原地不動。鬼巫細想片刻,明白過來,敖天先天武體,自己力量大減已無力掙脫這如同囚牢的身體。鬼巫相通此節,頓時惶恐萬分,不住施法往外鉆。敖天初時聽鬼巫要離開,心里是求之不得,大聲道:“老妖怪,快滾,快滾。”后看見鬼巫還留在體內,以為他戲耍自己,重重的哼了一聲,不再言語,閉目等死。
風炎長劍已然要刺中敖天眉心,驀地瞥見敖天大腿處一個年老丑陋的頭像忽隱忽現,甚是詭異。風炎不由微咦一聲,止住劍勢道:“你是靈王鬼巫?”
敖天呸了一聲,道:“你老子才是鬼巫呢。”
風炎怒氣一閃即逝,心道:“老夫當年狂傲暴躁,做了許多錯事。這些年潛心修行,清心養性,性情穩重溫和了許多,豈能叫你個黃毛小子破壞掉老夫的修行”當即笑道:“野小子,你若不是鬼巫,老夫倒可以饒你一命。”
敖天笑道:“糟老頭,你屢次提起那個叫鬼巫的東西,難不成你老爹真叫鬼巫。這可真是湊巧的很,小爺有一個灰孫子也叫鬼巫,和你老爹倒是同名。”說完敖天心里不住偷笑:“風老前輩,如今你都成了我敖天的玄孫了,我看你還能忍多久。不過你休要怪我敖天罵的陰損,要怪只能怪你做事婆婆媽媽,殺個人也恁地不痛快。”轉念又想:“這風炎劍主如今性情大變,說活和和氣氣,倒是奇怪的緊,待我再激他一激。”正搜腸刮肚尋詞再行侮辱時,忽聽腦海里嗡嗡如蚊蟲叫喊,仔細一聽原來是鬼巫不能出去,又聽自己辱罵他,正氣急敗壞的罵自己呢。敖天一樂,我不去罵你你倒罵上門來了,抖擻精神,張嘴回罵,只見他一條舌頭上下翻飛猶如簧片,叫罵聲急急切切密似炒豆。鬼巫初時尚能回上幾句,到最后只聽敖天愈罵愈快,再插不上半句,憋得他幾欲吐血。
兩人在敖天體內罵的是不可開交,風炎聽不到兩人對罵,但見敖天面帶微笑,不覺大動肝火,怒哼一聲道:“野小子,你不用拐著彎罵老夫,你只需說說你大腿上的鬼頭是怎么回事。”
敖天笑道:“糟老頭子,你到底是上了年紀,腦袋跟你那破劍一樣銹住了。小爺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嗎,這鬼巫是小爺的灰孫子,有道是兒孫繞膝,他在小爺的腿上也是情理之中。”
風炎見這小子滿口胡言亂語,想來再問也問不出頭緒,當即縱身上前,手按住敖天頭頂百會穴,向內注入一道靈力,自行查探起來。敖天一心求死,任他為之,鬼巫卻怕他探明真實,急忙隱住身形。隨著靈力注入敖天只覺頭頂發熱,繼而這種溫熱感覺跟著靈力行走于四肢百骸之間。人的經脈縱橫交錯,繁復雜亂,但那股靈力遇到岔口便一分為二,再遇則二分為四,如此敖天的全身的奇經八脈被他探個究竟,最后所有分出的靈力重新聚于百會穴回到他體內。
風炎一手拈著長須,另一手依然搭在敖天頭頂,笑道:“靈王別來無恙啊,里面憋悶的緊,何不出來透一透氣。”鬼巫一驚,自己藏匿如此之深竟然還是被他發現了;隨即一想,他若逼迫自己出來必定傷了這臭小子,投鼠忌器,自己被發現反倒更安全。當即笑了笑:“這里暖和的緊,本座準備在這過冬呢。老瘋子,你若想進來,本座倒可以騰個位置給你。”兩人均用意念交流,但借助的媒介卻是敖天的身子,他自然聽得一清二楚,他微微嘆了一口氣道:“風前輩,你既然知道鬼巫藏身小子體內,那就請殺了我吧。小子屢次折辱前輩,是怕解釋過多、時間拖久為鬼巫所乘。小子著實慚愧的很,在此向前輩賠禮了。”說著鞠了一躬。”風炎扶起敖天道:“你小子雖然桀驁,但本性不壞,便是死也要除去妖邪,很好,很好。老夫雖然莽撞但也是明理之人,你起先為求誅殺鬼巫才出言不遜,老夫焉能不知,哪會怪罪于你。”
敖天站直身子,拱手道:“多謝前輩!”想了想又道,“那鬼巫躲藏在小子體內終究是個禍害,小子現今已是廢人,命不久矣,還懇請前輩給小子一個痛快,清白的離開這個世界。”
風炎聽完大怒:“混賬,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能輕言死字!”
敖天見他憤怒,不由一愣,隨即想到此人喜怒無常,心下釋然,嘆道:“小子父母雙亡,妹妹遭奸人所擒,生少死多,我又有何顏面茍活于世。”
風炎怒道:“你堂堂七尺男兒說出這般話來。老夫都替你臉紅。既有冤仇,不思報復,親人被擒,卻盼著她死多生少,殺你這樣的人污了老夫的劍,你想死就死遠點。”
敖天被他罵得狗血淋頭,剛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一時沉默。忽聽風炎冷笑數聲,道:“野小子,老夫問你人活于世所為何?”
敖天一怔,人活在世上為了什么,這個問題卻未想過,坦然道:“小子愚鈍,還請前輩明示。”
風炎略一沉吟,道:“但凡人活在世上,所為者無非有三,一者為國為民,這些人堪稱忠勇仁義之士;二者為家為親,這些謂之孝廉之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一己私欲者,也是人之常情,這些人是第三類。”他看敖天一臉疑惑,又續道:“老夫說那么多,并不是要你做什么為國為民大俠。你就算不為國為民為家活著,你總得為自己活著。螻蟻尚且偷生,你如此輕率的放棄生命。老夫看你也是明白事理之人,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定要死才能解決。而且你說你妹妹只是被擒,未必會死,不管是死是活你都要親自去確認一下,萬一你妹妹沒死而你死了那樣豈不后悔。而且你遇著老夫,老夫怎又能見死不救?”
敖天目光一亮,道:“小子魂魄受損極重,難道風前輩有救治之法?”魂魄受損非肉體受損,卻沒聽過有誰能夠救治,敖天心中半信半疑,不禁抬頭注視風炎神情。
風炎見他望來,知其顧慮,笑道:“你不必疑慮,若是別人的活,任他武功再高、功力再強對于魂魄受損也是束手無策,但遇到老夫,算你小子走運。只要不是魂飛魄散,只需修煉我派武學‘易元功’,依五行相生之法修補魂魄,當能痊愈。但這其中有個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