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立在窗邊，看云海翻涌變幻，突然想起那句“漫觀天外云卷云舒”來，一陣寂寞空茫也無聲而至。他把手機舉到面前，墨黑的屏幕上反射著他的臉。他摸了摸下巴，笑一下，左邊嘴角起了一個小小的酒窩。

有天晚上睡不著，就開車出去兜風。半夜路上來往的車少，一陣亢奮升騰，叫囂著要加速，最后還是忍住了。他有段時間害怕開車，甚至看到車朝他開過來都會當即當機。后來她回來了，慢慢地就好起來，自己倒再不敢開快車了，萬一有意外呢？

車開到青江大學附近，聞到一陣強烈的香氣。原來是圍墻上的白薔薇，開得紛繁疊壓。他下車，靠在那圍墻上，融入那一籠花陣里，一朵花兒就垂到他臉頰，嫩嫩滑滑的，可人得很。一輛哈雷風一樣呼嘯而過，他聽到那車上男女興奮的吶喊，有些動容，有些歆羨。突然就想她了，想帶著她去草原，去戈壁，看綿延千里長煙。習慣性地去摸手機，沒摸到，才想起來下午莫明地發那一通脾氣，把手機摔成了碎片，卡還在左非凡呢。她當時打趣，說他生意做大了脾氣也上來了。

他脾氣是上來了，卻不時因為生意，他知道。

如果愛情本身是一場男人與女人的戰爭，那么在他與Jane的這場戰爭里，雖然她一直占據著主動權，但他也一直是兵來將擋游刃有余的。如今卻是慢慢地亂了陣腳，節節退讓，不，是千里萬里地退讓。早知道得到她的愛情是一場長征，他也一路儲糧磨槍做好了長期戰斗的準備。

可現在的問題不是這一場長期的對戰帶給他的外在損傷，而是僵持的時間太久，他的熱情真的開始慢慢消退。他也怕，怕自己只是習慣了等待，只是習慣了這種習慣。

原本一開始也只是想看看自己能走到什么地步，可現在都走了這么遠了，才要放棄嗎？

周靜敲門進來，她不想打擾老板的私人空間，但外邊那位太太已經等了很久了。

“云先生，”她們總習慣叫老板先生，這是長期形成的語言習慣，變到中文里也改不過來，“孟氏董事長約見。”

云城收了手機，看了一會兒外面，天已經黑透了。“請她進來。”

“是。”周靜低頭退出去。

云城坐到沙發上，看那位優雅雍容的女人慢慢走進來。他知道她來是為了什么，但他做不到。

“小城。”孟映雪坐到他對面，有些謹慎地喚了他一聲。

“我姓云，孟女士。”云城回應得冷淡客氣。

周靜送咖啡進來，孟映雪頷首對她微笑，說了聲“謝謝”。云城揮手，周靜默默出去關上門。

孟映雪啜了一口咖啡，嘆了口氣。

“你看，你還是承認你姓云。”

云城偏頭，避過她銳利的眼神。

“你壓著這樣的包袱，到最后真的要老死不相往來嗎？那個女孩子，”孟映雪停了一下，看到他開始發出危險的氣息，“之前有人給我們寄過一些東西，于她不利。”

“什么東西？”

“什么東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不打算計較。你是我生的，我知道你下這樣的決定，必然是對她真心。你看，當年發生了那樣的事，那樣的女孩子，你不是也能忘了嗎，你爸爸那里你又何必這樣計較？”

“我不是你！”云城站起來，強忍著怒火，“我做不到包容，包容那樣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