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畢竟是你的爸爸！”

“他不是！我沒有爸爸，我早就沒有爸爸！”

“小城……”孟映雪頹然閉眼，她捧著臉調整呼吸，臉色蒼白冷汗直冒。云城背對著她，沒有發現她這一系列異樣。到底是經歷過幾十年大風大浪的人，只稍稍松懈了一點，不過幾秒又恢復過來。

“小城你不認他，卻連我這個媽也不認了嗎？”

“媽？”云城仰天大笑，仿佛聽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話，“您怎么能這么貪心什么都想要十全十美呢？我只要看到你，就想起她滿身鮮血站在我眼前的樣子！她抓著我質問，她說這世界怎么能這么不公平呢？她死得那么痛苦，殺她的劊子手卻可以心安理得逍遙法外，憑什么憑什么！”他語調壓抑，盡量讓自己平靜。孟映雪卻看到她垂在身側的手早已捏作一團，青筋暴露不停顫抖。她沒有阻止他。

“十八歲！一個清清白白連螞蟻都不愿傷害的十八歲的女孩子！再過一個月她就上大學了，多才多藝婉約窈窕，會有多么光明的未來等著她，會有多么幸福的人生等著她！可是！”他這個可是已經破音，他已經壓抑不下滿腔怒火了。“毀了！就這么被他，被你，被我們毀了！你怎么能！”他抓著孟映雪的手臂，“怎么能安心怎么能幸福？！”

“小城你不要這樣。”孟映雪握住他的手。那只曾經怯怯伸向她遠不及她手一半大的稚嫩小手，如今她兩手用力也握不過來了。她試著開口：“小城那只是個意外！”

“意外，哈意外……”云城掙脫了那雙手，失望地搖頭，搖頭。“那樣毀了別人一生，卻用‘意外’來開脫，好容易的‘意外’，好殘忍的‘意外’！”

“誰能算到！”孟映雪也站起來，激動開口，“誰又知道之后會發生那種事？那司機是我們請來的嗎？是我們要置她死地的嗎？不是！”

云城看著眼前失態的女人，他敬佩了，憐憫了十多年的可憐的女人。青年時期就承受家族與家庭壓力打擊，還要時時笑臉對人的女人，心底那一點愧疚終于灰飛煙滅。他只是看著她，用那種無限悲哀卻又洞察世事的讓人心虛眼神看著她。

“不，小城，你不要這樣。”孟映雪疲軟地倒在沙發上，近乎乞求。

許久，云城看著虛弱的孟映雪，一句話在喉嚨口出來又進去。他轉身出門，最后還是忍不住，回頭對著她蒼涼的脊背，語氣平靜地說：“之后的事算不到，那之前呢？你難道就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嗎？”

他砰的一聲關了門。

幾近十點，雖然最近籌備發布會有些趕，但D＆amp;C沒有加班慣例，員工早已關門下班。整個空間就只剩下他們二人。外邊沒有開燈，城市的霓虹燈光滲透進來映在墻上，光怪陸離。

他抬步走過那條長長的走廊，走入那一片黑暗。背后是孟映雪壓抑的嗚咽。他偏頭，用力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