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子在底下坐著，本來順利的拍攝不知怎么就不順了。攝影師對著海棠連連搖頭，云城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本來海棠就不太習慣鏡頭，云城也想盡辦法讓她放輕松，最后只能拉著她一起拍。他們從前拍過一期，面對云城海棠才能表現自然。但這次他剛一挨近她，她就受驚似的立馬閃開。

這一閃驚了眾人。云城尷尬地站在她身后，看她又緊張地看了臺下一眼，才轉身一臉抱歉地望著他。云城看著臺下她剛剛視線所在的地方，莫青江站在陳老爺子身后，半隱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哈！”他自嘲一笑，下臺，對左非凡說收工，JaneChen的部分不用了，拍其他的。他的語氣夠溫和的，工作人員并沒有聽出什么不對，可是海棠和左非凡卻是知道，這故意的平靜下的暗濤洶涌。

海棠看他一揮手大步走了出去，默默捏著衣服進了更衣室?；瘖y間竟一人沒有，她坐在妝臺，對著鏡子一點點卸妝。

云城要求她的妝容要接近裸妝，只許稍稍勻和下膚色，保留她眼角的痣和鼻梁上的雀斑。在法國的時候Baton的御用攝影師，那個以風流聞名的怪才，最喜歡她的雀斑，后期絕不肯去掉一點。剛剛云城奪過化妝師的粉餅的時候，那個中國化妝師卻是一臉的不敢茍同。

中國和西方畢竟是不同的，比如他們能讓楊振寧娶了翁帆。在中國，若非他們是來自那個著名的家族，恐怕已經被七街八巷的流言淹死了。

遠古名言：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即便那流言的最初，不過是一群閑極無聊的人一句笑言。

昨日言笑晏晏的那個人，明日可能無意中捅了你一刀。你能去怪他，還是怪給他刀的那個人？

怪誰又有什么意思呢？如果你自己穿了厚鎧甲，又怎么會被人捅到？

你不小心坐到了番茄醬，別人只會以為你大姨媽側漏，你難道還要去向全世界證明番茄醬和血的差別？踩上一張紙，你是直接把它甩在身后還是回去追究它被扔的前因后果？

歸根到底，不過是人人都有的劣根，不會相信任何人，不愿放過任何人。

她對著鏡子一點一點細細地擦，直到每一處都再無痕跡，思緒也慢慢回歸條理。

鏡子里慢慢出現一個清瘦的身影。海棠自顧自解著珍珠耳釘，仿佛沒有看到他慢慢靠近。剛剛換衣服弄亂了發型，左邊耳釘被頭發纏住，她細細解了一陣，沒解開。不好使勁弄壞了租來的東西，她拉開抽屜找剪刀想要剪掉頭發。一只略帶冰涼的手碰到了耳垂，突然的冰冷讓她顫栗了下，下意識地說了聲“冷”。那手頓了下，在耳邊輕輕繞了繞，退開。她再去解，很順利地弄了下來。

“謝謝。”她客氣地說。

“不用?！彼驹谒砗?，視線平齊看著鏡子。海棠手指翻飛理著頭發，手指上的鉆戒在燈下閃閃發光，耀眼得很。

“祖祖他……”他開口，停了下。看她手指停在發間，平靜地看著他等待下文。不知怎么喉頭發緊，有些話也說不出口了。

“我不是故意。”他說。

她又理了下頭發，剛剛不順的那一綹一下又順了。

“我信?！?

她沒有理由不信，這對他沒有任何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