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袁遠放開莫青江的手，并不客氣。

莫青江抄著手走到窗前。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石階上。她協調性不好，走路的時候就有點晃頭晃腦的感覺，反倒是讓人看著活潑。像個小孩子。她走得有點快，他站在這里仿佛還能聽見高跟鞋噔噔踏地的聲音。

大一的時候她演沈明浩的話劇，穿著高跟鞋站了四個小時。當晚就打電話給他抱怨，說自己腳寬，一點不適合穿高跟，腳都腫了。他有點急，罵她怎么那么傻，早跟明浩說換種鞋不就好了。她就有那么一點得意地笑，說就為了你這么著急再穿四個小時也是好的。末了她認真地說，大家都那么辛苦，她不能因為一點小問題影響舞臺效果。

有時候她負責得傻氣，為了顧全大局不惜委屈自己。只要她覺得值得。

袁遠走到窗邊，順著他的視線看下去，海棠在門口攔了輛出租，走遠了。“青江，你到底想怎么樣？”

莫青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斜倚在墻上，“你有沒有拿我的書？”

“丟腦子了吧你，我怎么會拿你的書。我對你那些收藏沒興趣。”袁遠嗤笑一聲，回到榻榻米上，抱著頭陷在抱枕里，腳擱上矮幾。矮幾上是兩杯紅酒。

莫青江站在矮幾邊上，看著那兩杯紅酒，一杯有三分之一，一杯已經見底。

袁遠隔著抱枕的縫隙看長身玉立的那個人。

現在少有人戴茶色眼鏡了，顯老氣。但莫青江分明把茶色眼鏡戴出了一種范兒，像是從民.國穿越而來的文人，斯文俊逸，清高驕傲一派干凈雅致。

并不過時，也不突兀。

“你猜哪一杯是她喝過的？”

莫青江看了一眼見底的那杯。袁遠咦了一聲，“你怎么知道？”

“我走了。”莫青江拿了外套走出去，腳步沒有來時的急切。

他猜到，只不過是了解她。什么東西，你給了她，她一定會全部收到，表示對你的尊重。還有，她說，經歷過貧困，即使有錢的時候還是覺得什么東西都是好的，不敢浪費。在外面吃飯吃不完的一定打包，不能打包吃撐了也要吃掉。她習慣性地物盡其用，與禮節無關。

“莫青江，”袁遠叫住他，“我給你一個忠告：一定要看清自己的心，還有，不會有人永遠等你。”

這也是他剛剛對她的忠告。

莫青江開了門，“謝謝你的忠告，多慮了。”

袁遠伸了個懶腰，看著腳邊的兩個杯子。

據說Bassema在波爾多買了個酒莊，因為從前他和海棠在巴黎的時候，她總去一家店點那個酒莊出的酒。前次他和Fan兩人被逼著相親，Fan順手送了幾瓶給他。

他對紅酒有些研究，不敢說專業倒也不差。這酒算不上多好，Fan也承認，不過是一般味道。但海棠偏愛。

海棠喝紅酒可以說是牛飲，仿佛干二鍋頭，一仰脖，囫圇就下去了。這能品出什么好壞來？

她說：“誰要品出好壞？不對胃口的酒都不是好酒，這家的酒就對我的胃口，千金不換！”

說完豪氣沖天地把酒杯往幾上一頓，哈哈笑了兩聲。他嚴重懷疑她緊急咽下的那句話是不是：“小二，再切兩斤熟牛肉！”

他忍不住笑了。可以想象青春時期的她——活力無邊光芒四射的小牛犢，自由又自然，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歡她。

是怎么樣的內心強大，才能做到歷經風雨還留著一顆童心？又到底是什么樣的打擊，讓她總在不經意的時候泄露疲憊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