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和她在一起？什么時候他們在一起成了妄想？是那一天上課突然接到電話去認領(lǐng)尸體的時候？還是在那一個雨夜他推開她的時候？或者是他不理會她的訴求執(zhí)意報了港大的時候？

莫青江一把扯開領(lǐng)帶，記得是有什么事要做，具體是什么想不起來，在桌上翻來翻去怎么也找不著。

“啊！”他大手一甩，電腦文件筆筒銘牌全都扔到地上，直到桌上什么都沒有了才停歇下來。他伏在黝黑光亮的桌上，看自己的呼吸在桌面上造就的一片模糊，一邊擴散一邊消弭，腦中一片空白。他閉上眼，忽然想起什么，幾乎是飛奔到后面的書架。手指在其中一格一一摸過去，找那個東西，沒有，再摸一邊，還是沒有。他退回來。從第一格開始，不放過一點角落。來回找了好幾遍，沒有沒有都沒有！

“林妙言！”他沖外面大喊，暴躁異常。

“是，老板。”林妙言匆匆進來，手里端著茶杯。她一杯茶泡了一個多小時才泡來。

“誰動過我的書！”他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蓄勢待發(fā)就要將對手撕裂。

林妙言被他的氣勢嚇到，手里的茶也端不穩(wěn)了，她從沒見過老板這樣憤怒。“沒，沒人動過您的書。”

他的辦公室是不準人打掃的，他的東西也沒人敢動。莫青江扶額，狠狠甩了下手。“最近有誰來過？”

“云總，春日集的袁先生，還有，還有劉小姐……”

“哼！”莫青江取了外套，越過林妙言，“以后不管是誰進來都要先報告，這點都做不到，你就不用再來了！”

“是。”林妙言低頭，看著老板走遠了一口氣才松下來。

莫青江取了車直開向春日集，說不清的急切和激動，還有一絲輕松。

春日集在延慶路中段，依著人民公園所在的小蛇山順勢而上，南亞風(fēng)格的木樓建筑，在榕城城區(qū)日漸冰冷的建筑堆中獨樹一幟。不說春日集畫廊推陳出新精挑細選的用心，單是它的外形就已經(jīng)足夠吸引人。

門口停著袁遠那輛彪悍的黑金哈雷，莫青江下車，鑰匙甩向工作人員，長腿已經(jīng)跨上了臺階。穿過上上下下的閣樓，他直奔袁遠的辦公室，正要推門，門從里邊開了。

海棠正轉(zhuǎn)過頭來，笑意還掛在嘴邊，深邃眉眼彎彎的，有一種狡黠可愛的感覺。隔了多年時光再來看她，她竟還是原來的樣子。

她是有什么樣的金剛不壞之身，時間的風(fēng)霜刀劍在她身上都刻不下半點痕跡？

他在她面前，突然覺察出自己的衰老疲憊，身和心千瘡百孔，血跡斑斑。他忍不住咳了兩聲，是犯煙癮的難受。但在此時，在她面前，這一動作卻仿佛有了別的意思。他看到她的臉突然變了，眼中出現(xiàn)了厭惡的神色。

他想要解釋，發(fā)現(xiàn)無從出口。解釋什么，從何說起？

她眼看著前面，視線里是他帶著暗灰條紋的白襯衣。他走得急，呼吸伴著熱氣撲面而來，打在她的面頰。她眨了下眼，“你讓一讓。”

他沒有讓，反而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些。

他雖然清瘦但人高骨架也不小，又剛好站在中間，左右她都出不去。她不說話，也不抬頭。兩兩對峙。

“青江，你來找我？”袁遠走過來，“有事我們進來說。”

他拉住莫青江的手，往邊上使了力，對海棠說：“今天有事，就不送你了。過幾天的畫展，一定要過來。”

海棠沒有回應(yīng)，因為莫青江仍然無動于衷。

他困住她，她出不去。

“青江！”袁遠加重了語氣。

“呵，”莫青江笑了，意味不明，他的視線在海棠身上一晃而過，落到袁遠臉上。袁遠的表情有些難看，是被激怒的樣子。

“是有點事，不請自來了。”

他說著，身子往旁邊側(cè)了一下。還沒有完全退開，她大步走了出去，肩膀撞上他的手臂。

他手臂有一陣的麻痹，之后是尖銳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