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中城盲流
- 與子為鄰
- 諾亞水滴
- 1859字
- 2013-08-08 10:43:17
傅仕桐站在中城山南路一個拐角的廣告牌下。
傅仕桐本來是要在省會那座城市尋找機會的,一個湖北大哥建議他一起到中城,這樣他們就來到中城。
對從小生長在北方山區的傅仕桐來講,中城完全是一個陌生的地方。氣候不同,語音不同,人的長相也不同。傅仕桐一下子把自己置身于這里,他要等待的和等待他的不知是什么。他從廣州隨一群打工仔漂來中城,站在廣告牌下等人清問的滋味很不好受。傅仕桐把自己比做一只流浪犬或者流浪貓什么的。
為什么要站在廣告牌下,完全是偶然的。他只是有點累了,不想跟其他人再往前走了,停在了這塊廣告牌下,再往前走仍然不知是什么地方。既然這里有個廣告牌,就是個顯眼的地方?!霸陲@眼的地方呆著等就是了?!币粋€打工仔這樣告訴他。
廣告牌很大,有他們家三間屋的長度。宣傳的是一種化妝品。牌子下站了五六個像他這樣出來打工的人,也許不是的。總之是閑人,像等人又不像等人。中城人對他們這樣的閑人見得多了,仿如沒見。一上午就這樣過去了。
那個廣告牌畢竟很吸人的目光,連帶著那群打工仔也被來往行人多看了幾眼。但大多數人都是看一眼便匆忙而過。陪他等待的還有那個湖北大哥。湖北大哥隨身帶來了些家業,是幾塊木質建筑材料切塊。湖北大哥很有耐心地把材料切塊擺在人行道邊的吊坎上,然后眼睛誠懇地關注走過身邊的每一個人,臉上掛著和藹、期待、誠信的微笑,以此表明自己會干裝修之類的活兒。在下午兩點鐘時,湖北大哥的誠信微笑有了結果,他被人請走了。
傅仕桐從早晨7點直等到下午5點,也沒有一個人來清問他。到了6點半鐘,湖北大哥收工從這兒經過,看見傅仕桐還孤零零地站在廣告牌下,就走過來。
“嗨,還站在這兒呀?一整天都沒人清你的鋪?”
“沒有。”傅仕桐沮喪的低下頭,感到腹中一陣饑餓,有種要哭的感覺。
“還沒吃飯吧?走,跟大哥一起填填肚子,明日再來。”
傅仕桐沒有推辭。他知道這時一旦推辭,便無任何依靠了。
這是一條很小的小巷子,巷子上空竄動著制作熟食散發的煙霧。他們來到一個蛇皮塑料撐起的帳篷里,就著一張臟兮兮的木方桌坐下。
湖北大哥說:“老板,來四個燒餅,兩碗湯。”
“好的,請稍等!”老板說完就很麻利地將食物端了上來。擺這攤位的老板是湘西人,燒餅做的個兒大,湯特別辣。傅仕桐從早晨餓到晚上,沒進粒米。這會兒說了聲:“謝謝大哥!”抓起餅子就嚼。
湖北人看著傅仕桐狼吞虎咽的樣子,就放慢了啃餅的速度。等傅仕桐一口氣吃了三個燒餅,笑問:“飽了沒有?再添兩個?”
傅仕桐連說:“飽了飽了。”抹掉嘴角里的碎屑,端起碗就著碗邊轉著喝了一大口。這多半是河南人喜歡的一種方式,湖北人想。但辣湯卻不同于包谷粥或者面湯,傅仕桐被嗆了一下,咳出了眼淚。
老板走過來說:“小兄弟你是北方人吧?”說著把湯勺拿起來遞給他,“這湯辣得很,用勺兒慢慢喝,大冬天的喝點辣的好!”
“老板你見多識廣,我這兄弟當真是河南人,剛到這兒來打工的?!焙比藢习逭f。
“唉,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不過十五六歲吧?”
“兄弟你多大?”湖北人問。
傅仕桐抬起頭抹了把汗說:“十七歲,周歲十六?!?
“老板你這兒經過的人多,知道哪兒需要人干活?我這兄弟年齡不大,卻是很能吃苦的。”其實湖北人和他是前日才在省城碰到一起的,到現在兩個人連姓名兒都沒通呢。但這幾句體貼的話就讓傅仕桐心里暖烘烘的。
老板搖搖頭說:“每天曉得有多少來打工找事兒做的?找不到活干,走回頭路的又有多少知道么?你得自己去鉆?!?
老板幾句話又讓傅仕桐脊背涼颼颼的。
湖北人說:“別讓他的話給嚇住了。我就不信找不到活兒。快過年了,大批人回家過春節,其實活兒應該是好找的,我就是沖這個空擋才出來。三年前我來過這兒,中間呢,我妹妹生了病,家里就讓我回去,活兒也丟了。我今日去的那家,時間也干不了多久,領班的說,他們快歇工放假了,正在突擊工時呢!”
吃完飯兩人離開餐攤,一邊說著話,一邊在巷子里穿行。后來湖北人引他來到一處更加偏僻的地方,這是個貧民聚集的地方。有三層舊樓房,樓房前的鐵欄桿上斜掛著一張牌子,牌子上用紅油漆隨意寫了“興隆旅社”四個字。
兩人走進旅社,一個胖墩墩的女人迎上來問:“住旅社?一人五元?!?
他們就住下了。
湖北人又引傅仕桐上廁所解了手,回到大鋪邊,一邊脫衣一邊嘟囔“這個地方還要五元錢,要不是天寒地凍的,咱哥倆就到街頭逗留去,那里都比這味兒好?!?
屋里的味兒的確難聞,幾十人擠在一個通鋪上,有帶被子的就自己鋪擺開來,及時捂住頭臉,沒帶鋪蓋的就只有蓋那幾床臟兮兮的被子,臭烘烘的腳丫子味兒,熏得兩人在鋪上搗騰了半宿。
湖北人早早起來走了,臨行前要傅仕桐找一些廠子上門去問問。晚上還來這里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