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死了，就再也不會失去什么了，這就是死亡的起點。

———————————程一諾。5月2日

程一諾笑了笑：‘我也一樣，窮光蛋沒什么。”

林果：“不一樣。你讀過書，有份正式的工作。我和加布都沒念過大學。”

“你想念大學嗎？”程一諾問。

“想……”林果回答得不是很肯定。

程一諾卻很肯定的回答：“我上網幫你查查，S大學有一些成人教育的課程，你可以去考考。有了學歷，換一份工作，不用這么辛苦。”

林果張開嘴呆呆地看著程一諾：“你要我去考試啊？我好多年沒摸過書了。”

“那當然，知識改變命運。我最近也在看考研的書，要不，我也去S大圖書館給你辦張借書證吧。我們互相監督學習。”

“考研？”

“就是考研究生，你不知道？”程一諾有點意外。

林果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高中都沒念完，哪里會知道。我摸著書就頭疼。”

“那不行！”程一諾隨手拿了本書強行放在他手里，“你不認識我就算了，你認識我了，就要做一個上進的人。你不是晚上上班嗎？以后上午補覺，下午就去圖書館學習，我查查最近的可以報名的成人高考的時間，你要努力學習，重新開始人生！”

林果抱著書呆若木雞。

程一諾一驚，忽然發覺自己的行為怎么那么熟悉啊？腦海中浮現出楊小杰哭訴的表情：“暴君！”

她想了一下，自己什么時候變得跟何期年一樣了？一想到何期年，又覺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到哪里去了呢？

姜晚琪起來的時候，對林果是早上過來的說法沒有表示懷疑，三人坐在桌子前喝粥。

“這不可能是一諾你做的吧？”姜晚琪舉著勺子問，基本上是肯定的語氣。

程一諾對這句話來不及細想，趕緊說：“嗯。昨天我手機扔酒吧了，小果今天送過來的，他真是個好人。粥也是他做的，說你今早起來可能會胃不舒服。”

程一諾忽然對自己大言不慚的說假話而絲毫不臉紅的行為感到羞愧。

“小林，謝謝你了。”姜晚琪對林果說。

林果呵呵一笑：“不要緊，我們經常見面，你算我的老主顧了。”

三個人客氣了一下，很快沉浸在砂鍋粥的美味里。

程一諾本來想問姜晚琪為什么常去喝酒的事，想了想，只是問：“你和陳明到底交涉得怎么樣了？現在你們是個什么狀況下？房子現在誰供？”

姜晚琪嘆了口氣：“當初從看房、選房，花了不少時間和力氣，好不容易買到了自己心水的，我實在舍不得。就算現在房價漲了，我還是要住的不是？又不是投資客，手上有幾套房的。我自己反正要住的。”

程一諾聽出這里有些不對：“現在房價漲得這么猛，你們那房的價格應該都快翻倍了吧，干脆趁現在賣了算了。你何必一個人供下去，太辛苦了。”

姜晚琪用勺子攪著碗里的粥，慢慢地說：“我已經答應把錢退給他了。”

“什么？”程一諾只覺得晴天一陣雷響，“你瘋了？”

時隔多年程一諾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姜晚琪當時的決定是無比正確的，房子在十年后翻了至少十倍，雖然當時看來她是憑著賭氣去做的，但事實證明女人獨立自強永遠是沒有錯的。

“我昨天在電器行附近遇到他了。”

“他跟你說什么了？”

“我們沒有說話，他和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在一起。”

“然后？”

“然后他偷偷給我打了電話。說那是他老板的女兒，他現在的事業全靠她。他希望我就當在幫助他……”

程一諾呆住了。

“我靠！這他媽是男人嗎？”林果在一旁叫。

程一諾沉默了半響：“那你按什么價格退他出資的那一部分？不可能按現在的價格吧？你們買的時候才五千一平，現在都八九千了。”

姜晚琪說：“他之前說讓我按折中的價格退他的部分。但是昨天，他又說，念在我們相處了這么久，就退給他原來出的錢好了……”

程一諾情不自禁地冷笑起來。

“無語了………他以為他是在施舍你么？那張樂儀怎么說？”

“她生我的氣，已經不接我電話了。”

多年后，程一諾和張樂儀都對姜晚琪當時的決定佩服不已。

程一諾很想說張樂儀做得對，但是看到姜晚琪的樣子又覺得無比心疼而說不出口。

“就當他死了！一旦死了，就再也不會失去什么了，這就是死亡的起點。”程一諾說。

“你最近在偷看我的小說吧？”姜晚琪抬起眼。

“無聊，純屬無聊。呵呵，我去添些粥。”程一諾一溜煙跑去廚房了。

姜晚琪此刻沒有開玩笑的心情，對著廚房門喊：“一諾，這件事你可千萬別告訴我爸媽，我怕他們擔心。”

一旁的林果忽然說：“姐姐，我支持你！自己供房就自己供房，臭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啪！”廚房里程一諾手里的勺子掉在湯鍋里。

“你小心點！”

林果果然和他自己說的一樣，一摸到書本就犯暈。看他在圖書館桌子上趴著流了一下午口水后，程一諾有點想放棄逼他考試的想法了。

“一諾，你就別逼我了。我現在真的沒有時間讀書。”林果擦了擦口水，一本正經地說。

“活到老學到老，學習怎么會沒有時間呢？”

“那是吃飽了撐著的人說的。我現在必須賺錢。”

S大學的圖書館座落在綠樹從蔭中，從哪間窗戶看出去都能看到滿眼的綠色。圖書館有一種使人寧靜、遠離塵囂的力量，程一諾雖然離開自己的大學校園很久了，卻很喜歡到這里來看書。可是，此刻的林果，顯然不屬于這里。

“可是你現在也太辛苦了，長期這樣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程一諾看看他細弱的胳膊。真的沒有辦法想像，林果除了晚上在酒吧工作，白天還兼了一份餐廳服務生的工作。

“我沒有時間休息。”林果有些不耐煩了，顯然圖書館里悠閑的同齡人有點刺激他的神經。

“你這樣家里人不擔心嗎？”

“我爸走了，我跟我媽。她前年死了。”他把桌子下的腿伸直了，兩手插在褲口袋里。

“……”程一諾呆住了。

“是不是很狗血，跟電視劇里演的一樣？”林果忽然嬉皮笑臉地說。

程一諾很想白他一眼。

“可惜這就是真的。”林果緊接著說，“我也希望只是在做夢，可惜不是。對了，你今天說，一旦死了，就再也不會失去什么了。是真的嗎？誰說的？”

“一個作家說的。”

“作家的話能相信嗎？”

“……”程一諾無語。

很多人說出自己的不幸其實并不是需要別人的同情，傾訴者要的只是一個聽眾。程一諾基本上是一個很好的聽眾，她合上書本：“中午吃了你做的粥，晚上我請你吃飯吧。”

林果露出個調皮的神情：“我不要你請，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吃工作餐。我陪你在圖書館一下午了，晚上你陪我去酒吧吧。這樣才公平。”

程一諾有點無奈：“不好吧，你是去工作又不是玩，再說我又不想喝酒。”

“你不是休長假嗎？誰說一定要喝酒了，去聽歌啊。反正你閑得無聊，一看你的樣子就沒有男朋友。”

“你怎么知道？”程一諾有些不服氣。

“你看你，一下午了，沒有見你翻過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