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重逢

1

“我找了她六年，一直杳無音訊，你是何時何地見到她的？”龍騰飛有些高興地問。如雪有些不耐煩了，說：“反正她很好，你只要告訴我尤家在哪里就行了。”

兩位女子步入內堂，一人手托茶杯，一人端著糕點。托茶杯的女子放下茶，說：“夫君，聽說你遇到一奇人，妾身和妹妹一起來看看。”拿著糕點的女子看了看，問：“這位是？”如雪一愣，抓著女子，試著叫了句“薛寒”。龍騰飛笑笑，說：“你認錯人啦。她是我的小妾，叫文婉。這是我的妻子秋葵。”“夫君，你忘了妹妹不記得以前的事了，說不定真是薛寒呢。”秋葵說。如雪問文婉道：“你還記得四年以前的事嗎？”文婉搖頭，有些驚喜地問：“你怎么知道我不記得四年以前的事？我到底是誰？”如雪嘆了口氣，她終于明白等不到薛寒的原因了，她笑笑，說：“你叫薛寒，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之一，你還記得尤如雪嗎？”薛寒搖搖頭，說：“以前的事真的不記得了。”“不記得就算了。”如雪有些泄氣地說。“她和雪兒認識？”龍騰飛驚訝地問。“何止認識！她們是結拜姐妹，同過患難。”如雪答。“那她在哪里呢？”秋葵忍不住問。如雪看著龍騰飛，問：“你到底告不告訴我尤家在哪里！我答應過要去她家的。”“相公”，薛寒說：“你就告訴她吧。”龍騰飛說：“你這性急的樣子還真像那丫頭。我明日派人送你去。”如雪滿意一笑，行了一禮，說：“謝謝你了，龍騰飛！”

2

薛寒猶豫了許久，還是覺得去廂房找那個怪人，而如雪早已泡好了茶，似乎在等她。

“你知道我會來？”薛寒吃驚地問。“我猜你對自己的過去有點好奇。”“那么你會告訴我我的過去是什么樣子的嗎？”“我無從說起。你只要知道你是一個好人就夠了。”“你知道沒有過去的人是怎么樣的嗎？別人說我是江洋大盜的女兒，我不敢反駁；別人欺我沒有父母兄弟，我不能多言；別人笑我奴隸出身，我也不能說什么……你不告訴我，難道我的過去就真的不堪真的不如忘記嗎？”如雪有些難過，在過去的幾年里她想過了很多種可能：薛寒沒有找到龍家，她在途中遇到各種意外，實在是找不到；薛寒找到龍家，龍家沒有人相信她，她沒有面目回去；薛寒背棄了自己，一個人遠走高飛了……比起意外，如雪更希望薛寒是安全的幸福的，背棄也好，遺忘也罷。但是薛寒忘記了過去，卻不一定幸福。

如雪想了一會，問：“你怎么會嫁給龍騰飛？”薛寒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說：“我也不知道。四年前，我生了一場大病，醒了的時候就在龍府。騰飛待我很好，悉心照顧我直到痊愈。我病好了以后本想為奴為婢報答龍家的。騰飛從沒有把我當奴婢看待，還納我為妾了。”如雪又問：“你怎么到龍府的？”薛寒搖頭，說：“不知道，騰飛說我暈倒在龍家門口，他救我回來的。我在昏迷中一直說要到龍家，卻沒有說原因。等到我醒來就什么都不記得了。”如雪說：“竟然你也為人妻，生活也還算美滿，就不必牽掛過去。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了。更何況我與你只有數面之緣，只知道你叫薛寒，并不清楚你的過去。但我可以告訴你我所見的薛寒絕對是個仗義豪氣聰慧的女子，絕對沒有什么不好。”薛寒莞爾，說：“謝謝你。我知道了。那尤如雪呢？”如雪說：“她和你是姐妹，有緣的話會再見的。我可以……叫你姐姐嗎？”薛寒一笑，說：“當然可以。我巴不得有親人呢。”如雪又問：“你不嫌棄我長得丑嗎？”薛寒笑得更厲害了，說：“美貌不過是繡花枕頭，又沒有什么用，再說了過幾年就沒有了，何必太在意呢？這樣沒人惦著才好呢！”如雪聽到了弦外之音，沒有點破，說：“姐姐說得對。以貌取人太過庸俗！”

3

齊王晚上來了興致，微服來到龍家。龍騰飛聽說齊王來了，趕緊迎了出來。齊王笑著說：“今日不拘俗禮，只當志涵到朋友家做客。”龍騰飛也笑，說：“志涵很久沒來了，難得今天有雅興，我也放肆一回。請！”

“騰飛”，孟志涵一邊飲酒一邊對龍騰飛說：“我這幾年一直忙于政事，沒有時間想別的事。現在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我卻越來越覺得空。對，是‘空’！仿佛偌大的王宮就只有我一個人！”龍騰飛仰天喝了一大口，說：“我知道你不喜歡王妃，不得已才娶的，但是你已經是齊王了，可以為自己選妃了。”孟志涵嘆了口氣，說：“我依然記得她不顧我伸過去的手非要自己站起來的樣子；她惱怒地說‘可惡’的樣子；她忍不住流下眼淚的樣子；她縱身跳進池塘的樣子；她在水里沖我笑的樣子……我漸漸懂了，我是喜歡她的……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感覺越來越清楚。騰飛，你會有這種感覺嗎？”龍騰飛笑起來，問：“她是誰啊？”孟志涵把酒壇往旁邊一丟，責備地說：“明知故問！你膽敢笑話我，虧我還把你當知己！”龍騰飛坐正，說：“不敢不敢。我怎敢笑話齊王呢？你說的莫不是那個怪丫頭尤如雪？那丫頭腦袋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正就是奇怪得很！”“我沒見過一個女孩子像她那樣大膽，那樣灑脫，那樣純真。可是她在哪呢？我一直懷疑母后動了手腳，卻怎么也查不出來。”孟志涵一聲嘆息，又飲了一些酒。龍騰飛笑著說：“我今天見到一個人，說是見過雪兒。”“真的嗎？”孟志涵興奮地說：“那人在哪？帶我去見見。”龍騰飛說：“剛好在我府上。”“還不快帶路！”

4

龍騰飛指著一處燈還亮著的廂房，說：“就在那里。不過她長得實在不敢恭維！”孟志涵小聲說：“我只想知道如雪的下落，她如何有何礙？”龍騰飛點頭，敲了敲房門，大聲說：“姑娘，齊王前來有事相商，還請姑娘出來一下。”如雪卻說：“我已經休息了。深更半夜，男女有別，還是多有不便，請齊王回去吧。”孟志涵有些急了，說：“本王只是想知道尤如雪的下落，并無他意，還請姑娘明說！”如雪說：“我不知道她在哪，我只是受她所托把一樣東西帶到尤家。”孟志涵又問：“你見到她時，她可好？”如雪聽到溫柔的“她還好”不禁一顫，說：“很好！”“那就好。”有些欣喜有些失落的一句話。

如雪努力回想六年前的事，她始終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成為獻給河神的祭品，難道僅僅因為自己剛好十歲嗎？她懷疑過那個要搶緣慧的劉參將，但區區一個參將有這么大的權力嗎？還有她失蹤后，龍家的人為什么不去找她？是害怕得罪更有權勢的人兒忍氣吞聲嗎？……如雪逼著自己不往那方面想，可是每次都會想到他。那個像安平一樣讓她覺得溫暖的男孩為什么要這樣對她？然而從剛才的話中似乎流露出他的欣喜和關心，是不是真的錯怪了這個人呢？……

如雪聽到龍騰飛問了句“你是何人”，然后就聽到兵器撞擊的聲音。她跑過去打開了門，看到一個黑衣蒙面人和龍騰飛正打著而且一看就知道龍騰飛出于下風。蒙面人說：“要命的話快讓開，你的腦袋不值錢！”龍騰飛有擋了一劍，說：“志涵，快跑！”如雪用彈弓射向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松開了劍。龍騰飛立刻將劍指向黑衣人，挑開了黑面巾。孟志涵早就被近距一寸的劍嚇得面如土色，說不出話來。黑衣人不甘地看了一眼如雪，吐出“暗箭傷人”四個字。龍騰飛這才真正舒了口氣，說：“志涵，你沒事吧。”孟志涵緩過神來，說：“沒事，對虧了那個人。”

黑衣人趁龍騰飛不注意，以極快的速度拾起劍，先挑開龍騰飛的劍，然后刺向孟志涵。如雪跑過去擋在孟志涵面前，挨了那一劍，叫了句“冰兒”。黑衣人驚訝地望著她，手有些顫抖，問：“你是誰？”如雪嘴角流下血來，笑著說：“我是二姐，寒雪冰……”黑衣人松開劍，抱住倒下的如雪，失聲痛哭，不住地叫：“雪兒姐，二姐……”龍騰飛止住刺向黑衣人的劍，失措地站著。風吹亂了他的長袍也吹亂了他的心。孟志涵看著眼前的一切，除了不敢相信還是不敢相信。

薛寒還沒有走遠便聽到聲響，連忙折了回來。她看見黑衣女子抱著倒下的如雪，竟不知從哪里來了勇氣，凡事退讓三分的她不顧一切地跑了過去。黑衣人看著她，哭著說：“大姐，我殺了二姐，你殺了我吧。”薛寒聽不懂她的意思，只是平靜地看了看傷口，說：“傷口不深，可惜有毒。”葉冰冷靜一下，拿出一黑一白兩個藥瓶，遞給薛寒，說：“白色內服，黑色咬碎敷在傷口上。”如雪咳出一大口血，說：“我是要死了嗎？沒想到我們姐妹會在這種情況下重逢……姐姐失去了記憶，妹妹卻學會了殺人……”如雪的淚變成了黑色，臉上的斑駁比之前更加奇怪了。薛寒把藥塞進如雪嘴里，然后拔出劍把嚼碎的東西按在傷口上，大聲說：“姐姐不準你死！給我活過來！”葉冰連忙把衣裳撕成條狀。綁緊傷口，說：“冰兒不是故意的，不是的……”

一群侍衛趕過來，為首的問：“刺客在哪里？”龍騰飛指著葉冰，說：“把她綁起來！”孟志涵擺手，讓侍衛們退下，說：“救人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