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jié)受傷

1

龍騰飛把如雪抱到床上安置好，命人去請了大夫。薛寒讓人送來熱水和干凈的布條，還把男的都趕出去。薛寒一邊為如雪擦洗著傷口，一邊低聲說：“你快逃吧。這間房后面有一個窗子。”葉冰停下來，流著淚說：“我不走。我要看雪兒姐醒過來，不然我不會走的。”葉冰的淚滴到如雪臉上，她用袖子去擦，卻怎么也擦不干凈。薛寒將一塊濕布遞給她，說：“有我在，她不會死的。她醒過來，也不想看到你收到傷害。”葉冰仔細地擦如雪的臉，說：“這一天，我不知盼了多久。我一直都希望能與姐姐們重逢，沒有多少錢也沒有關(guān)系，沒有多少吃的也不要緊，只要像以前一樣開心得尋找回家的路就好了。可是為什么變成這樣呢？大姐不認識我，二姐又被我傷成這樣……”薛寒也流下淚來，她驚訝地看著葉冰，指著如雪的臉，說：“你看！”葉冰這才發(fā)現(xiàn)如雪依舊恢復了原來的容貌，她反而哭得更傷心了，說：“果真是雪兒姐。”如雪醒過來，說：“傻冰兒，二姐又沒有死，干嘛哭成這樣呢？”葉冰擦擦淚，說：“二姐最壞了，總欺負冰兒，現(xiàn)在還要裝死嚇冰兒。”如雪笑笑，說：“誰叫冰兒不乖了。現(xiàn)在，聽二姐的話，趕快離開這里！等二姐好起來再去找你。”冰兒點點頭，說：“二姐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的，但冰兒不會傻等，冰兒會來找姐姐們的。還要告訴齊王要小心，有人出一萬兩要他的項上人頭。”

“原來這才是你真實的模樣！”薛寒看葉冰走后，對如雪說。如雪大淡淡地說：“連我都快忘了這副模樣了。”薛寒把如雪的手放進被子里，還把被子拉上了些，壓好，說：“你好好休息。這傷，養(yǎng)些日子就好了。”如雪拉著要走的薛寒，說：“我還能叫你姐姐嗎？”薛寒一笑，說：“當然可以，不過以后我就要頭疼了，有兩個這么胡鬧的妹妹！”如雪笑得像開放的白色梔子，說：“想不頭疼都難了。姐姐，我好累啊，好想睡！”薛寒坐到床邊，輕撫她的頭，像哄嬰兒一樣輕聲說：“睡吧，好好睡吧！”

2

薛寒見如雪睡熟了就起身離開了。

“她怎么樣了？”龍騰飛站在門口問。薛寒冷不防地嚇了一跳，她沒想到龍騰飛和孟志涵還在門外，她說：“傷口不深，只是流了些血，修養(yǎng)幾日就無妨了。”“那刺客呢？”龍騰飛追問，還差點闖進屋去。薛寒擋在門口，說：“她剛剛睡著，不可以去打擾。那個黑衣人早就跑掉了，現(xiàn)在追也無益。”“她真的是尤如雪嗎？”孟志涵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變了一個人似地。“也許是吧，那個人叫她‘雪兒姐’。”孟志涵推開門。薛寒還想說些什么，卻被龍騰飛拉到一邊。看著孟志涵走進黑暗的屋子，龍騰飛輕聲說了句“讓他去吧”。

孟志涵借著窗子泄進來的月光，走到床邊，坐在葉冰剛才坐過的凳子上，垂下淚來，低聲說：“為什么一遇到你我的眼淚就不止不住地流呢？六年前你失蹤的時候是這樣，六年后你回來還是這樣……在你面前，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軟弱無能……我一直一直都用自以為是的聰明處理事情，我以為我可以做得很好，可是你卻從我眼前消失了，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不久前我還以為自己已經(jīng)強大起來，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了，但是一個小小的刺客就讓我方寸大亂。那一刻我真的害怕會死去，真的動都動不了了。我不僅沒有保護你，還讓你幫我擋下那一劍……我真的是天下最無能的人了。但是，你等著，我一定會變得強大，一定會變得堅強。我要永遠保護你，不讓你再受到一點傷害……”

3

如雪迷糊地睜開眼，看到一男子趴在自己床邊，她立刻清醒過來，把男子往外一推。孟志涵似乎也醒了過來，但是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你是誰？”如雪抓緊被子，沒好氣地問。孟志涵仔細打量了她一會，問：“你是如雪嗎？”如雪看清地上的人，一把抓起枕頭扔過去，說：“孟志涵，不要叫得那么親切，本小姐姓尤！”孟志涵接住枕頭，笑著說：“這么有力氣，傷勢肯定沒大礙了。”剛才真不覺得，聽他這么一提，傷口還真如火燒般難受。如雪捂著傷口躺下，說：“都怪你，一提就疼了。”孟志涵忙扶起她的頭，放好枕頭，然后再輕輕放下她，說：“我去找大夫。”“齊王”，如雪叫住他，說：“看在冰兒沒有傷到你的份上，你能放她一馬嗎？”孟志涵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陰沉著臉說：“她意圖行刺本王，其罪當誅！”“那我求你呢？”如雪試著跪起身，孟志涵止住她，問：“你以什么身份求我呢？是龍騰飛的堂妹，刺客的姐姐，還是我六年前的朋友尤如雪呢？”如雪說：“我是冰兒的姐姐。我不求你！冰兒也不希望我求你。”孟志涵看著她別過臉去的樣子，忍不住想笑，可是笑不出來，他又問了句：“如果我殺了刺客，你會恨我嗎？”如雪回過頭滿臉怒意，仿佛孟志涵真的要殺冰兒似地，說：“我恨死你了！”“如果她殺了我呢？”“不會的，我不會讓冰兒殺你的。冰兒很聽我的話，不會再動手的。”如雪一邊說著一邊捂著傷口，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孟志涵看著她，說：“你不要動了，也不要說話了。我保證不會動她的。”如雪這才笑笑，說：“謝謝你了！”孟志涵把手伸向她，說：“你沒怎么變，還像個孩子！”如雪躲開了，說：“你還不去給我找大夫。”

4

“聽說雪兒回來了，雪兒在哪呢？”龍子賢和夫人在龍騰飛的指引下來到了廂房，一時激動難平。

“叔叔，嬸嬸！”如雪歡快地叫著眼前的兩人。龍夫人抱著如雪，淚如雨下，高興地說：“真的是雪兒，回來就好！”“騰飛也真是的”，龍子賢責備道：“竟然讓妹妹在府上受了傷！”“是雪兒自己不小心，不怪堂兄。嬸嬸，雪兒好想您做的七色粥，還有好多好吃的，堂兄都沒有想過派人做給我吃，是不是該挨板子？”如雪撅著嘴撒嬌道。龍夫人笑著說：“該打！我馬上讓人做給你吃。”如雪抱住嬸嬸，說：“雪兒不是很餓，就要嬸嬸陪著雪兒，嬸嬸哪里都不要去！”龍夫人笑得更好了，說：“嬸嬸不走，嬸嬸才舍不得走呢。嬸嬸一直都想要個雪兒一樣的乖女兒，卻只有飛兒一個傻小子。嬸嬸不疼雪兒又疼誰呢？雪兒難得回來了……”龍夫人說著又要抹淚了。龍騰飛嘆了口氣，說：“娘，雪兒這不是回來了嗎？你還哭什么嘛！”“嬸嬸這是高興，對不對？”如雪笑著說：“不過高興嘛，要笑，不可以哭的。”龍夫人笑著說：“雪兒說得對，不該哭的。沒法子，老了，沒用了，就知道哭了……”“嬸嬸一點也不老。”……

龍騰飛很少見娘像現(xiàn)在這樣笑得那么開心，忍不住笑了起來。龍子賢說：“你娘見到雪兒就開心！”“是啊，娘很少這樣開心了。”龍騰飛說。“雪兒回過家嗎？你大伯知道她回來了嗎？”“應(yīng)該沒有。他是來問回家的路的。”“那先派人送信過去，等雪兒傷好了再送她回去。不要提及受傷的事，就說你娘留雪兒住兩天，免得讓人擔心。”“孩兒立刻去辦！”

“雪兒，這些年你去了哪里？飛兒找了整個齊國都沒有找到你。”龍子賢問道。如雪答：“六年前我稀里糊涂地成為了獻給河神的祭品。我沒有被淹死，反而被沖到了安陽城。我一路漂泊，一直找不到回來的路。后來我遇到一個貴人，她給我銀子讓我回來的。”“那人是誰？”龍子賢又問。“不知道，反正凌姑姑是好人。”龍夫人心疼地聽著，說：“回來就好！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我苦命的兒啊……”龍子賢也說：“回來就好，苦日子都過去了。”

5

龍夫人在如雪旁一坐就是兩三個時辰，總也有說不完的話。仔細想想，那些不過些家常話，反反復復地說也不會覺得厭煩，就像那句“回來就好”說了不下二十遍，但聽起來還是會覺得舒服。也許這就是家人的感覺吧。如雪想：就像冬天的太陽灑在身上暖洋洋的以及夏天的雨水落到臉上冰涼涼的感覺一樣自然，一樣道不明白，卻一樣讓人享受讓人想要擁有。

如雪躺在床上，想著很多事，最想的還是回家。時光真的如流水般磨滅了很多兒時的回憶。她記不清樂凡、安平的模樣，記不清一些曾經(jīng)以為永遠都不會忘記的事情，慶幸的是她記住的比忘掉的多得多。畢竟那些是在苦難中唯一支撐她走過來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