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收草【慘淡經營】

那是兩條狡猾的青藤！心如編手的凌小有導演著它倆突破洪比曚的防線，攻向圡重蓀。

面對尖嘯而來的青藤，圡重蓀渾身發冷，見鬼般的大叫，還驚嚇的直跳。就像踩在炭火上一般。他忘了自己也是一山宗主，也能主宰很多人的生死。雖然還沒干多久。

哇喔——他都要轉身就跑！他果真轉身就跑。跑了兩步，忽的回轉，大點著頭，張口就吐。一口非痰非沫的雜碎噴出，迎著青藤翻滾著而來。

一股難聞的腥臭極快融入空氣中！

“變變變!大大大——”圡重蓀極力喊叫，似乎將全身力氣都用上。那口“吐出”也不負他所望。直溜溜地吱叫與忙不迭地翻滾著、變化著，有的長出尖尖的嘴與利牙、長尾——那是老鼠；有的長出長長的口器與透明的四翅——斑蟬。

斑蟬與老鼠悍不畏死，還帶著獵食美味的歡快撲向兩條青藤。撲上去，扎上去或者撞上去。

那口“吐出”變化成千千萬萬的蟬與鼠，眨眼間纏裹上單薄的顯現出脆弱的青藤，做著分解、剝離的工作。

“哈哈哈，哈哈哈！就你這點名蕩【堂】，也敢跟我【藕】斗？”圡重蓀裂開大洞嘴，暴出屎黃牙，舌苔間不純之沫翻飛。如此的不雅時刻，卻是他興奮暢快之時。

凌小有遠遠地應道：“是么？你未免高興的太早些了吧？”身段在空中折個方向，呼地向下向種植“蛇涎草”的梯田飄去。雙臂暴長、長長，直到能摟到青田的邊緣。手臂輕拂，但等過處，“蛇涎草”已被收割，奇跡般的消失，徒留空空的裸露的田地。

這一收割極快，遠比那空中四人的搖旗鼓風拔草更快、效益更高！圡重蓀一下子從得意變為著急：“你們絲【死】人哇？快快快，超過她——”

“叫囂也沒用！不是你的你怎么能夠拿？呵呵呵，拿的到么？爆，爆，爆，爆，爆！”凌空一翻，凌小有變前沖為后退，剎那間，又收獲去兩畝青草。眼神盯視空中。那五個爆字是隨著眼光所向說出，每一字都有反應。眼光到處，持旗的四名小妖人手中的大旗一一爆裂，化為碎片。最后是收草的那口黑袋也毫不例外地炸響破碎，連帶袋中的草。紛紛揚揚間，天空中到處都是粉霽。圡重孫的手下一切的勞動全告白搭。

那一刻，圡重蓀的表情豐富極了，自極喜到勃然大怒，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你們主【豬】啊，怎么就中了賤人的刀【道】呢？氣死我了！”雙手握拳，捶打自己的胸膛，發瘋般的沖向凌小有。那八名小妖人也拔出利刃跟上。

凌小有先前是從洪比曚身邊掠過。她知道洪比曚從來不殺人的，尤其是女人。她也等不了！

圡重蓀指著洪比曚大叫：“叫你看住別讓人過來。你他夜夜【爺爺】的咋就不記著呢？”

“老圡，你沒看到她是女人嗎？”洪比曚心虛的辯解一句，顯得比圡重蓀的門人小妖還拘謹無措。圡重蓀還有空指了指他，臉上盡是埋怨:“女人不是人嗎？啊，女人是豬嗎？——”

說時，已落到地上。一落即彈起，追逐著凌小有，如一只皮球般彈起落下，竟然比在天上一味地飛還快。原來他得到了撞地的反彈力，與怪異的身法配合，快走相當有效。只是，始終與凌小有一段距離，追之不上。

“——珠【豬】哎！你們快攔住賤人的退路哪。比曚，不要讓她收了那些寶草。”

“哎！好呢。”洪比曚不敢怠慢，也不再猶豫。輪斧下劈，斧斬虛空，方向正是凌小有的退路、去路，那里尚有數畝長勢正旺的“蛇涎草”，也是凌小有必退之路。

就像百十口洪鐘齊聲低鳴，聲震人耳，極不舒服。劃裂的空氣刺啦啦作響，就像同時撕裂了數千匹的錦帛。斧鋒并沒有斬切到實物，斧氣卻像一條無形的大莽鞭將十幾米寬的大地剝離去三尺深的溝溝，泥屑草末像強勁的彈矢被氣勁推動，肆虐狂掃兩邊。強大的氣流沖擊，兩畝“蛇涎草”剎那毀滅。

“啊——死大塊頭！”凌小有心疼的一聲尖叫，陡然止步，差點就撞上大黑斧，更疼心的是兩畝蛇涎草的丟失。恨恨的美目狠狠地剜了洪比曚一記。洪比曚瞧個正著，全身一哆嗦，竟然下意識的萎縮了縮。

“誰殺了我的哥哥阿金？！是誰？”阿銀翻身上了山脊，入眼正是凌家莊，不由心血翻騰，一聲怒吼。繼而就看到了山谷間與半空間的爭斗，不由皺了皺眉。“凌家莊的誰？殺，了，我，哥，哥！啊？”聲音滾滾，四谷回音，音龍一般回嘯。

凌家莊一干老少不由身顫心惶，縮頭塌肩。就像讓無形的大手捏了一把。元十八心神一震，有著一剎那間的頂著天撐住地地感覺，很沉重很壓抑很難堪很無措。那是他禁受不起的壓力。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鮮血，臉色自潮紅變得與紙一樣的白，繼而發黃。就如同大病初愈一般的羸弱。

阿銀地一吼之力。

洪比曚陡然雙斧斧腦相碰，弄出一記驚天大響，還重重哼了一聲。他是不服阿銀的氣勢，做出的回應。這一聲沖淡了不少人們心里剛騰起的陰霾。

圡重蓀跌腳大叫大笑：“哈哈，凌家莊又來了對斗【頭】了。賤人，看你如何維護咒圈【周全】？”

元十八調身調息，平靜心神，緩慢地吐納，盡量安撫驟然生起的狂躁。偏在此時，耳中傳來凌小有的傳音：“元十八，凌家莊一干老少，就拜托你照顧。別推脫，你可是正宗名門的弟子！”

“我……”元十八都沒有力氣去推脫。只說了一個字，就難受的要命。刷刷，有兩名稍大一點的孩子奔了過來，不由分說，架起他就向谷外疾步而去。身后骨骨、鴉鴉等孩子大聲鼓噪：“姨祖要我們放棄一切往谷外逃命！放棄一切！向谷外逃命！”“有強敵來了，往谷外逃命！”“逃命逃命，快走快走！”

凌家莊老少少說也有三百人，一聽到是凌小有命令的逃命，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計與物件，或跑或疾步而動，不再猶豫一分一毫。目標：谷外！他們雖慌不亂，有條不紊，顯現出平日良好的訓練結果。而這一刻，似乎也習以為常。

亂世之中，第一條就是保命要緊。保命的第一要素就是會逃命。凌小有訓練凌家莊老幼在逃命時，可以放棄一切，“哪怕身邊有人被殺或正在被殺，都要義無反顧的逃。因為你們沒有出手的資格。往往你們的停頓，就是別人的拖累。”

凌小有的話與凌家莊老祖宗的話一樣有分量。凌小有看著年輕，可一干凌家莊上的老幼，都習慣叫她“姨祖”。因為她又神通，因為她是凌家莊的精神支柱。在凌家莊，她的話甚至比圣旨還管用。

起火！一道火墻猛然烈烈燃起，又將凌家莊與谷外割為兩段、斷。將一干老幼與凌家莊隔開。也就是說，阿銀與他的髭狗小隊被隔斷在凌家莊內。不過，連一道如大壩一樣的山巒都擋不住他們的腳步，區區一道火墻能阻隔的了么？

放火的是一名年輕矯健的女人。她還在大聲呼喝著，聲音也不難聽。凌家莊上的人都叫她為針嫂。

“走，快走！這回不是玩笑。”“快走，快走！”似乎谷外才是生路。事實證明，只有跑到谷外，才有可能生存。

緩了幾口氣，元十八臉色漸趨平穩。“我能走，放下我！”那兩個大孩子倒也聽話，松了架扶。元十八走了兩步，反倒落了后。沒奈何，祭起一張“短亭符”，飄到三兩米的空中，與凌家莊的人一道出谷。他的舉動，立即引來一陣矚目。

“哇，你會飛吔！”骨骨羨慕地叫了起來。他的腿斷了，走的很勉強。針嫂自后面趕來半攙半提著他，倒也不至于落后。那針嫂微瞟了一眼元十八，流露出一絲不屑，偏偏這一眼讓元十八看到。這種眼神，不是這般婦女所擁有的。元十八心里一動，記起刁德一的一句話：這個女人不尋常。

刁德一是誰？

凌家莊的人看到元十八懸浮而走，除了羨慕，步下一絲不敢停頓。快出谷口的時候，身后傳來了激烈的爆炸聲、呼嘯聲與呵斥叫罵聲。其中以圡重蓀的聲音最為特出、怪異。最后是凌小有清冷的激將：“諒你們成名已久，不會為難那些尋常凡人。要打斗、見高下，那就跟我來，不見分曉，絕不罷休！”又聽圡重蓀斷然截喝：“怕你怕你個賤人？你若輸了，那些‘蛇涎草’可都歸我歸我！”

聲音漸遠。

“我說針嫂，防盜火墻點起時，莊上的人是不是都出來了？可不能丟了誰家啊！”一名老嫗由四名矯健的婦女抬在軟兜上，老嫗扭頭詢問著，關切之意言表可見。

針嫂扶持著骨骨，快走兩步搭話：“老祖宗放心。一個都沒挪下的。孫媳腳快，一家家都到了。三百零三口那是一個不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