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年記趣(人猿泰山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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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初戀
年輕的母猿娣卡安逸地伸展著身體,側(cè)臥在熱帶樹林的樹蔭里,充分展示出一幅迷人的少女憩息的畫面,至少當時小人猿泰山是這樣想的。這時他正蹲伏在附近一棵大樹搖擺的低枝上,俯視著她。
赤道太陽強烈的光芒,透過叢林大樹濃密的綠色樹冠,在他棕黃的皮膚上留下了不少的斑點。他四肢勻稱的身體以一種優(yōu)美的姿態(tài)懶散地舒展在搖晃的樹枝上。他秀麗的頭部側(cè)向一邊,正陷入沉思。他充滿智慧的灰色眼睛,正凝視著他的目標,頗有些情不自禁的樣子。如果這會兒我們有誰恰好看到了他這副樣子,準會以為這是什么叢林之神的肉身顯現(xiàn),絕不會猜到他竟是被一個渾身披滿毛發(fā)的、兇猛的母猿卡拉喂養(yǎng)大的少年。在此以前,他真正的父母雙雙死于一座叢林邊的小屋中。這小屋就坐落在陸地環(huán)繞的小港灣前。所以,他除了認識大公猿喀卻克領(lǐng)導的一群既陰郁又經(jīng)常咆哮的大猿以外,再也不知道還有別的種群了。
而且,如果人們獲悉了泰山靈活而健康的腦袋里由娣卡的形象所引發(fā)的熱望和欲念,人們就不會相信這個人猿的真正出身。因為僅從他的思想是不可能弄明白泰山的真實情況的,他竟然是一位高貴的英國女士的親生子,而他的父系同樣有著古老而備受尊重的門第。
在這里,泰山最大的損失是丟失了自己的家世。其實他就是約翰·克萊頓,在英國上議院保有一個席位的格雷斯托克爵士。他自己并不知道這些,即使知道了對此也無法理解。
在這時的泰山看來,毫無疑問娣卡是美麗的!
因為卡拉也曾經(jīng)是美麗的。但是,娣卡卻具有另外一種美,一種泰山剛剛開始模糊和朦朧地感到卻無法描述的、它自有的獨特形式的美。
多年以來,泰山和娣卡就是一對很好的游戲伙伴,如今娣卡仍然很愛嬉鬧,盡管這時和它同齡的公猿都很快地變得粗暴和脾氣急躁。如果這時的泰山能理智地想想這個問題,他也許就能認識到,他對娣卡這個年輕母猿的依戀,是因為往日的那些游戲伴侶都由于很快地成熟而不再對從前的嬉鬧感興趣了。
但是,當泰山今天坐在那兒注視娣卡的時候,才終于注意到娣卡的面貌和體態(tài),這是他從前沒有感覺到的事。因為當時在他們之間,在泰山靈敏的頭腦想出來的互相追逐或是捉迷藏的游戲中,除了和靈活奔跑的娣卡在低處的樹枝間追來追去之外,再也沒有什么可引起他注意的了。
泰山搔著頭,手指深深地插進亂蓬蓬的黑頭發(fā)中,黑發(fā)使他的頭更顯得勻稱,配得上他天真的臉龐。可是,他一面搔著頭卻一面嘆了口氣。他對新發(fā)現(xiàn)的娣卡的美麗的喜悅,很快就被對自己的失望所代替。他忌妒它漂亮的遍布全身的長毛外衣,而對他自己光滑的棕色皮膚,卻有一種源于憎恨而產(chǎn)生的厭惡和輕蔑。多少年以前他就懷有一種愿望,盼著有一天他也能像他的猿兄猿妹們一樣,長出滿身的毛發(fā)來,他甚至認為自己現(xiàn)在的這個樣子只是由于其他大猿比他長得快的緣故。但是后來當他的身體也長得高大起來時,他終于被迫放棄了這個能讓他欣慰起來的夢想。
后來,娣卡就有了那種大牙,當然沒有公猿那么大,但是與泰山的那一顆顆小白牙相比,還是顯得蠻有力的。還有它那突出的眉骨,寬而平的鼻子,它的嘴!泰山總是不斷地試著將自己的嘴噘成一個小圈,鼓起了腮幫子向前吹,同時不斷地眨著他的眼睛,但糟糕的是他怎么也做不出娣卡那種自然而伶俐的樣子。
這天過午,他正注視著娣卡并且感到莫名的羨慕。喀卻克族的大猿大都在這熱帶叢林悶熱的天氣里,懶散地從娣卡所在的樹下零星走過,它們都引不起泰山的注意。不過,有一只公猿,起先在地上的腐草叢翻找食物,后來就慢慢一步步試探地向娣卡這面走來,現(xiàn)在竟跳到娣卡蹲著的樹上。不知為什么,泰山一看到這個年輕的公猿同格停在娣卡面前,近而又蹲在它旁邊,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身上的肌肉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泰山一直是喜歡同格的。小時候,他們就滾跳打鬧在一起。他們曾經(jīng)一塊兒蹲在水邊,用敏捷而有力的手指,等待機會一下子撈到一條游近的皮薩(猿語,魚)。這些魚大多是為了游近水面捕食泰山扔在那里的小蟲而上當?shù)摹K麄円惨粔K兒戲弄過大公猿托勃賴,嘲弄過努瑪(猿語,雄獅),可是現(xiàn)在只是因為同格坐到娣卡的旁邊,泰山就覺得自己頸后的毛發(fā)倒豎起來,這是為什么?
當然,同格已經(jīng)長大,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只知道嬉鬧的公猿了。當它聳起上唇、露出了大獠牙的時候,沒有誰會認為它還是曾和泰山滾打在草地上、模擬著戰(zhàn)斗的那個有趣的小家伙了。今天的同格已經(jīng)是個陰沉沉的大塊頭公猿,顯得既陰森,又讓人覺得可怕。只是它還從來沒有和泰山爭吵過。
有那么幾分鐘,小人猿一直盯著同格,看著它越來越向娣卡靠近。當同格毛茸茸的大爪子摟住娣卡光滑的肩膀,小人猿泰山立即像貓一樣跳下樹來,向它們兩個走去。
他的上唇繃緊,露出了牙齒,從胸膛里發(fā)出一聲咕嚕嚕的吼叫。同格吃驚地抬起頭來,眨著它那眼圈發(fā)紅的眼睛;娣卡也欠起身來莫名其妙地看著泰山。它猜得出泰山發(fā)脾氣的原因嗎?誰知道呢?但無論怎么說還是個女性,所以,它不由得伸出手來,搔搔同格的小耳朵根子。
泰山看見了,但也就在這會兒才看出來,娣卡不再是剛才他眼里那個好玩的小伙伴了。它已經(jīng)成了一個神秘的事物——世界上最神秘的東西——為了占有它,泰山可以和同格打個你死我活,就是別的什么公猿也是一樣!
泰山佝僂著身軀,繃起肌肉,側(cè)身朝著同格一步步走去。他的臉故意側(cè)向一邊,但是他敏銳的灰色眼睛卻一刻也沒有躲開同格的眼睛。當他向前走時,咕嚕聲也越發(fā)粗重和響亮。
同格也站了起來,叉開小短腿,擺出一副準備打架的樣子。它也慢慢向前湊,嘴里也在咆哮著。
“娣卡是泰山的。”小人猿以一種大猿常用的低喉音說道。
“娣卡是同格的。”公猿也以同樣的聲音回答道。
大猿——塞卡、努瑪格、岡吐都被他倆的咆哮聲驚動了,但卻既無動于衷,又帶點幸災樂禍地懶洋洋地看著他們。盡管這些大猿有些昏昏欲睡,卻都意識到這里將有一場打斗。這倒是會打破它們叢林里單調(diào)無聊的生活。
泰山的肩上盤著長草繩,手里拿著長獵刀,他當然不知道這是自己已故父親的。在同格的小腦袋里,對只有人猿才會玩弄的這把鋒利閃光的金屬家伙,倒是蠻敬畏的。就是用它,泰山殺死了兇惡的托勃賴以及勃勒岡尼(猿語,大猩猩)。同格知道這些事,所以它小心地繞著泰山走來,想尋找空隙。而后者也因為自己不夠強壯和天生沒有獠牙利齒,所以采取著同樣的戰(zhàn)術(shù)。
看來,這場爭斗很可能就像部族里大多數(shù)爭執(zhí)一樣,其中一方將因喪失興趣而走了開去,轉(zhuǎn)向其它讓他更投入的事,如果這事在它看來比宣戰(zhàn)的理由更加重要的話。可是,那個輕浮的娣卡卻在使勁煽起他們的火氣,因為它覺得這兩個公猿因為它爭風吃醋。像這樣值得炫耀的事,在它短短的生命中,還從來沒有過。所以在它的小心眼里很盼著有那么一天,叢林的草地上也會留下為它爭斗所流下的血跡。
因此,這會兒它蹲在那里,不停煽風點火,給它的崇拜者兩面使勁。它一會兒說這個膽怯,一會兒又罵那個窩囊,叫他們“希斯塔(猿語,蛇)”或者是“旦格(猿語,鬣狗)”。它還招呼一個只能在地面上走來走去撿香蕉或蟲子吃的老母猿姆格,拿棍子督促他們。
那些看熱鬧的大猿聽到這些都笑起來。同格終于被激怒了,它向著泰山直沖過去,但是小泰山敏捷地跳了開來,躲過它的沖擊,像貓一樣靈活地轉(zhuǎn)身跳到它的背后,又向它靠上來。而且在它過來的同時,泰山高舉著獵刀,狠狠地朝著同格的脖子砍了下去。同格急忙轉(zhuǎn)身去躲他的刀,脖子雖然躲開了,但肩膀上還是給鋒利的刀刃掃了一下。
噴濺出來的鮮血,讓娣卡高興地尖叫起來。它左右瞟了一眼,看都有誰看見了同格這一為它而做出的犧牲。就是希臘的海倫(古希臘神話中的人間第一美女)也不比這時的娣卡更多一絲驕傲了。要不是它對自己的這種洋洋自得太投入了,這會兒它就應警覺到,在它上方的某處樹葉沙沙響動的聲音,這沙沙聲絕不是風引起的。而且要是它能抬頭看一下,就能看到一個光滑的身軀,幾乎就趴伏在它的正上方,閃動著饑餓的黃眼睛緊盯著下面的它,但是娣卡就是不肯向上看一眼。
帶著身上的傷,同格一面后退,一面可怕地咆哮著。泰山則緊跟不放,一面叫罵,一面揮舞著戰(zhàn)刀威脅著同格。娣卡則在樹下向這兩個決斗者走近。
這時,娣卡頭上的樹枝也在輕微地搖動,那個緊盯著它的東西正隨著它走動的方向向前移動。同格現(xiàn)在已經(jīng)站住了,正準備著一次新的較量。它的嘴唇沾滿了泡沫,口水也正不斷地順著下巴向下流。它站在那里,頭縮著,兩手向前伸出,預備好一次近距離的突擊。只要它有力的手臂一搭上那光滑柔軟的棕色皮膚,它就算贏了。在同格看來,泰山的打斗姿態(tài)太不光明正大,泰山是不敢靠近自己的,他只會靈巧地躲到同格有力的手指夠不到的地方。
除了在嬉戲中,小人猿至今還沒有真正和一個公猿比試過氣力。所以他無法確定在一場生死決斗中,他的力氣是否能讓他平安,但這并不是讓他害怕的事。他還沒有害怕過,只是自我保護的本能讓他更謹慎一些罷了。如果他要冒險,那也是因為他覺得有這種必要,此外他向來對任何事都很果斷。
泰山的打斗方法似乎只適于他的體格和他天生的戰(zhàn)斗本能。他牙齒雖尖而有力,卻只能用于防守,與大猿的獠牙相比既可憐又弱小。所以,只有敏捷地躥跳才能免于被敵手抓住,而這時泰山才能運用他無往不利的獵刀,逃脫危險而可怕的傷害,以免淪入公猿之手。
所以,同格正是像一個公猿那樣對泰山發(fā)起攻擊,泰山也只能不斷輕巧地躥跳躲閃,一面向它的敵手發(fā)出叢林里常用的粗話,一面用他的獵刀時不時地給對方一下。
在戰(zhàn)斗中,他們都不時地停下來喘口氣,面對面地集聚著他們的智慧和力量以備繼續(xù)廝殺。也就是在這樣的空隙,同格的眼睛,向它對手的頭前,偶然掃了一下,瞬間這個大猿的整個表情從憤怒變成了恐懼。它大叫一聲轉(zhuǎn)身就逃跑了。不用問,它的這種喊叫是大猿都熟知的,這是警告老對頭希塔來了。此刻泰山也和別的大猿一樣趕快要尋找一個隱蔽處。就在他忙于這樣做時,他聽到獵豹的吼叫聲中還夾雜著一頭母猿恐懼的呼叫。同格當然也聽到了這聲音,但還是頭也不回地逃跑了。
不過對于小人猿來說,這卻是一件大不相同的事。他停下來轉(zhuǎn)回頭看究竟是部族里的誰遇到了危險,當然他看到的族人幾乎都露出了恐懼的面容。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剛才的喊叫聲原來是娣卡發(fā)出的。這一刻它正飛奔著穿過一小片空地,向?qū)γ娴臉渖吓苋ィ谒竺嬉活^獵豹正在躥跳著追它。不過,這頭獵豹的躥跳顯得從容而自在,顯然它認為在娣卡跳到最近的樹上以前,它就能撲到它。
泰山看得出娣卡的性命已經(jīng)危在旦夕了。他大聲喊著同格和別的大猿,快來幫助娣卡,同時他向那頭追逐娣卡的野獸奔去,從肩上取下了繩索。泰山清楚,一旦大猿都被激怒,叢林里再沒有什么動物敢與它們的獠牙較量,就是努瑪也是一樣。在這樣的情形下,這只巨大的貓科動物也會掉頭夾著尾巴走掉。
同格聽到了泰山的呼喚,別的大猿當然也聽到了,可是沒有一個前來幫助,也許它們覺得已經(jīng)來不及了。這時,獵豹正一步步趕上來,離它的獵物越來越近。
小泰山一面大步跳躍著追著獵豹,一面高聲喊叫著,想盡量把這頭畜生引向自己,或者擾亂它的注意力,以便娣卡能跳到獵豹不敢上去的高樹枝上。他嘴里不斷地用大猿的辱罵言語罵著獵豹,拼命激怒它,讓他和自己打斗。但獵豹卻絲毫不理會他,一味地大步向前躥去,不肯放棄就要到嘴的美味珍饈。
泰山距離獵豹雖然并不太遠,而且他正在加快步伐,但是獵豹和娣卡的距離太近了,以至于泰山根本沒希望能在它撲倒娣卡之前趕上這只吃肉的大貓。所以,這時泰山只好一面跑著,一面用右手在頭上甩動著他的繩圈。他討厭失手,因為現(xiàn)在他離獵豹還太遠,除了練習時他還沒有在這么遠的距離上投準過。而且,他的繩索怕也還不夠長,但是現(xiàn)在再也沒有其他辦法,他只好憑運氣了。
正當娣卡跳起來要去抓一棵大樹的矮枝時,獵豹在她后面一個大跳躍向她猛撲上去,也就在這時泰山的繩圈恰好甩了出去。繩索從空中飛過來,立刻繃緊成一條細線,最前頭張開的圓圈不偏不倚地罩在獵豹的頭上,然后它向下一落,套住了這頭野獸的脖子。這時泰山抓著繩頭的手臂猛地向后一抖,接著抓緊了繩頭,準備著對付獵豹掙扎的躥跳。
就在獵豹的利爪差一點點就要抓住娣卡光滑臀部的時候,繩套把它向后拉了一個仰面朝天。它立刻反身爬起來,睜大眼睛,尾巴嗖嗖地掃來掃去,張大的嘴巴里發(fā)出使人悚然的憤怒而失望的叫聲。
獵豹看到了小泰山,是他讓它失敗的,他就在它前面還不到四十英尺,于是它向小人猿發(fā)起了攻擊。
泰山用眼角掃了一眼樹叢,看到娣卡剛剛已經(jīng)在獵豹撲來之前爬到了安全的地方。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沒有必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了,而且在和獵豹的搏斗中,他不會占到什么便宜即使迫不得已必須和獵豹一決雌雄,他能否逃命也還不得而知。泰山不得不承認他此刻的處境實在很不理想。附近的樹對于他要逃開獵豹的襲擊來說都有點太遠。泰山只能面對這場于他很不利的廝殺。他右手握緊獵刀,但與獵豹那排銳利有力的牙齒和前腳的鉤爪相比,它算得了什么?一把無用的東西罷了。然而我們年輕的格雷斯托克爵士,畢竟不是等閑之輩,面對危難他也像他的祖先一樣,敢于舍死忘生地犧牲在黑斯廷斯的森拉克山(黑斯廷斯的森拉克山:該地在英格蘭最東南端。五世紀中葉起,盎格魯-撒克遜人由歐洲大陸渡北海入侵不列顛。當時的土著克爾特人被排擠到英格蘭北部。自此盎格魯-撒克遜人遂成為英國之主要民族。黑斯廷斯森拉克山(Senlac Hill of Hastings )前的一次戰(zhàn)役為盎格魯-撒克遜人登陸后的一次主要戰(zhàn)役,為創(chuàng)建大不列顛英帝國立下不朽功勛。泰山的祖先也因此而受封為勛爵,成為英國世家。)前。
這時大猿都在樹上的安全地點看著他們,一面呼叫辱罵著希塔,一面給泰山一些忠告。娣卡已經(jīng)被嚇壞了。它大喊大叫,催促公猿快點去幫助泰山,但是大公猿卻另有打算,只是坐在那里指手劃腳或者向希塔做鬼臉。泰山畢竟不是一個像樣的同類,它們何必為了他去冒生命的危險?
這時希塔幾乎就要撲到泰山光滑裸露的身體上。獵豹無疑是敏捷的,但泰山卻更敏捷。就在希塔撲過來時,他閃身跳了開去,讓希塔撲了個空。接著,他就向最近的一棵可以避難的樹跑去。
希塔馬上就明白過來,轉(zhuǎn)身朝它的獵物飛奔而去,只是我們小人猿的那根繩索仍然套在它的脖子上,拖在地上跟著它拉向前去。離泰山只有兩三步遠時,希塔繞過了一個小灌木叢。對于像希塔這樣體力和塊頭的叢林動物來說,要不是拖著一條繩索本來是不算什么的。可是這根東西竟給希塔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麻煩,就在它又一次向人猿泰山撲去時,這根繩索卻繞到了一棵小灌木上,把希塔猛地拽住停了下來。就在這一會兒工夫,泰山已經(jīng)安全地躥到一株小樹的高枝上希塔夠不著的地方了。
泰山騎在樹杈上,向希塔投擲樹枝,嘲諷地辱罵著這只大貓。其他的大猿也從它們夠得著的地方用堅果、枯樹枝向它連珠炮似的不斷投去。惹得希塔發(fā)狂地亂吼亂叫,拼命去抓咬那根倒霉的草繩。最后,它終于把草繩咬斷了。它站在那里好一會兒,盯盯草繩又盯盯那些捉弄它的對手,卻毫無辦法,最后終于憤怒地大吼了幾聲,轉(zhuǎn)身消失在叢林的深草叢中。
半個多小時以后,整個猿的部族又都回到了地面去尋找食物,恢復了它們懶洋洋的生活情調(diào),好像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過似的。泰山找到它被獵豹弄斷了的繩索,重新整理起繩頭的套圈來。這時,娣卡就蹲在他的旁邊,明顯地對他表示出親熱。
同格瞧著他們,表現(xiàn)出一點氣哼哼的樣子。可是一旦它向他們走來時,娣卡就先露出獠牙,向發(fā)出咆哮聲,泰山也亮出小犬牙向它怪叫幾聲。不過同格似乎已經(jīng)接受了泰山在與它的戰(zhàn)斗中贏得了娣卡的青睞這一既成事實,不想再去挑起另一場爭端。
過了些天,繩子結(jié)好了,泰山又拿著它到林子里搜尋獵物。泰山遠比他的同伴更喜歡肉食,所以當別的大猿滿足于那些很容易在林子里找到的果子、草籽和甲蟲時,泰山卻要花很大力氣去狩獵叢林里的動物。因為只有這些美味的鮮肉才能滿足他的口腹之欲。更重要的是,只有這種食物才能使他肌肉發(fā)達,并且使他那光滑柔軟的棕色皮膚下的體格日漸強壯。
同格看到泰山走開以后,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尋找食物的樣子,一點一點地向娣卡蹭過來。最后,當他終于敢瞟一眼娣卡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娣卡正以贊賞的目光看著他,早已沒有一點兒生氣的樣子了。
于是同格挺起胸來,邁著它的兩條短腿在娣卡周圍打起轉(zhuǎn)轉(zhuǎn)來,喉嚨里還輕聲地咕嚕著。它皺起嘴唇亮出了獠牙,老天!看有多漂亮雄壯。娣卡再也不想干別的,專注地欣賞著它們。它用羨慕的眼光看著同格那雙突出的眼眉和粗壯有力的脖子。它是一個多么強壯而瀟灑的“小伙子”!
同格到底被娣卡欽慕的眼光鼓舞得趾高氣昂起來,在它周圍走來走去,像一只自負的孔雀。現(xiàn)在它開始炫耀它的那點家珍,至少從精神上說,它很快就覺得自己絲毫也不比對手差了。它喉嚨里咕嚕著,這會兒畢竟沒有誰來和它相比。誰能比得上它那渾身披著毛發(fā)的身段?那個全身沒毛只有光溜溜皮膚的家伙嗎? 誰在看到同格的大氣的鼻子以后還會覺得泰山的那個小而尖的怪鼻子好看呢?還有泰山的眼睛!多么難看,它哪里有大猿那種紅眼圈好看?同格當然知道自己的眼圈是美麗的,因為它喝水時在池塘里多次照見過。
這頭公猿終于走到娣卡跟前,蹲到它的旁邊。等到泰山從樹林里打獵回來時,正好看到娣卡心滿意足地搔著他對手同格的脊背。
泰山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感。當他蕩到林間的草地上時,同格和娣卡都沒有顧得上看他。他在那里停了一小會兒,觀察著它們。泰山弄不懂這原是同種類之間的一種自然的接近,于是他帶著一臉傷感而痛苦的表情,轉(zhuǎn)身消失在樹葉覆蓋的濃蔭和藤蔓吊垂的迷宮中。
此時的泰山希望離這個使他傷心的地方越遠越好。他頭一次經(jīng)受了失戀的傷痛,糟糕的是他一點兒都弄不懂這是怎么回事。他似乎本應該沖向同格,和這個毀壞他幸福的家伙惡斗一場,可是他卻終于避開了。
他覺得他是在生娣卡的氣。可是它美麗的容顏卻又時時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他對它也恨不起來。
小人猿渴望著情愛和溫暖。從他小的時候起,直到卡拉被黑人庫龍格用毒箭無端射死為止,卡拉一直是這個英國孩子唯一愛戀的母性。卡拉它她粗獷而熱烈的感情愛著這個養(yǎng)子。泰山也以他特有的方式回報著這種母愛,絕不比叢林里其他動物更少更淡漠。直到他忽然失去她的那天,小泰山才深深地體會到他是多么依戀著這個養(yǎng)育了他的母猿,他原是把它當作自己親生母親的。
泰山在過去的一段時間里,從娣卡那里似乎也感到了對卡拉的那種感情,但這其實是不一樣的,這是一種可以為之戰(zhàn)斗、努力去獲取的感情,可現(xiàn)在它卻忽然破滅了。和卡拉絕不相同的是娣卡并沒有死,只是它的感情轉(zhuǎn)移到同格身上去了。他用手撫摸著自己的胸膛,奇怪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它為什么這樣地使他感到失魂落魄、沮喪和痛苦?他越是想到娣卡和同格,越是感到胸中的刺痛和脹悶。
泰山搖著頭,發(fā)出咆哮聲,不斷向叢林深處蕩去。他向前走得越遠,越是想起他的不幸和對娣卡的無情的怨恨,甚至怪起所有的女性來。兩天以后他仍是一個人孤單地狩獵,既憂郁又不高興。但是他仍然不想回到部落里去,他無法忍受同格和娣卡在一起時親密的樣子。當他蕩到一根大樹枝上時,正好看到努瑪和沙保(猿語,母獅)雙雙從樹下走過。母獅正依偎著公獅,半是嬉鬧地用頭蹭著它的下頷,顯得那樣親密。泰山看了不由得嘆了口氣,撿起一枚堅果向它們?nèi)恿诉^去。
后來他又遇到了幾個孟格村的黑武士。當他差一點對那落在隊伍后面的一兩個武士扔出他的繩套時,卻忽地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鮮事,便把要這樣做的想法放到一邊去了。他發(fā)現(xiàn)他們正在小路當中建造一座籠子,并用帶樹葉的樹枝把它遮蓋起來。當他們快建成時,那只蓋在樹枝下的籠子幾乎看不見了。泰山很奇怪他們究竟想要干什么,還有他們是什么時候開始搞起來的。泰山正看著想著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弄好了,于是這些黑人都向村子的方向沿著小路走了回去。
泰山到黑人的村子里去已經(jīng)有些時候了,他從村邊橫在柵欄上方的大樹枝上觀察著這些黑人的活動。他把這些黑人看成他的敵人,因為他認為殺害他養(yǎng)母卡拉的人就在他們中間。盡管泰山恨他們,但是他也從觀察他們的活動和日常生活中得到了許多樂趣。特別是當他們跳舞的時候,當篝火映照著他們裸露的身體,他看著他們在火光中轉(zhuǎn)體、回旋、沖突地模仿著戰(zhàn)斗的姿態(tài),感到意趣盎然。正是想看到這樣一些場景,泰山才決定跟著他們向村里走去。但讓他大失所望的是,今晚那里什么也沒有,既沒有火光,也沒有舞蹈。相反,從他安全隱蔽的大樹上,他看到一小群人坐在一堆小火旁,正在談論著什么事情。而在村子較黑暗的角落里,他隱約看得出那里有單獨的一對對的人在談笑。而這每一對幾乎都總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和一個年輕的女子。
泰山昂起他的頭,轉(zhuǎn)到一旁思索起來。在他到村外大樹的杈丫上睡覺之前,他腦子里裝的幾乎都是娣卡。隨后它又跟著他進入了夢鄉(xiāng),在夢里,娣卡和泰山那些黑人男女一樣談笑著。
同格這會兒正獨自在叢林里狩獵,他已經(jīng)離他的部落相當遠了。他循著象徑慢慢地走著,直到被一些似乎是灌木叢的植物擋住了去路。如今同格已經(jīng)長成大猿了,脾氣變得暴烈而急躁起來,一旦發(fā)現(xiàn)有什么事物妨礙了它,它的簡單想法就是用粗魯強暴的力氣去征服它。而現(xiàn)在它正好遇上一堆東西擋住了去路,所以它立刻憤怒地去亂撕那樹葉做的屏障,結(jié)果沒有多一會兒,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走進了一個奇怪的洞穴。無論怎么拼命使勁,它也前進不了啦!
同格對那些立柱又踢又打,大發(fā)雷霆,但最終還是一點兒用也沒有,它只好轉(zhuǎn)身回去。可是,當它真這樣做時,讓它十分懊惱的事發(fā)生了,在它捶打前面擋路立柱的時候,它身后竟也有立柱落了下來。同格無疑是被關(guān)進了陷阱!直到它發(fā)瘋般掙扎到筋疲力盡,一切努力卻都是白費,它還是沒能自由地沖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有一小隊黑人從孟格村出來,徑直朝前一天設(shè)下的陷阱走去。他們誰也不知道,就在頭上的樹枝叢中一個裸露的大個子年輕人正滿懷好奇地緊跟著他們。當泰山路過的時候,一只曼紐嘁嘁喳喳叫個不停,他并不怕這個熟悉的小猴子。它大膽地湊上前來,去接近這個和他差不多的褐色身體。泰山看到它有趣的樣子不覺笑了起來。但是,沒多久就又恢復了他那沉郁的神態(tài),不由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再向前走去,見一只羽毛華麗的小鳥正對著它帶著愛慕眼光的配偶,高視闊步地展示著自己的健美。這時叢林里的一切似乎都不謀而合地嘲弄著泰山失去了娣卡。從前雖然他天天都看見這些事物,卻從沒有今天這樣的感受。
當這些黑人走到他們的陷阱前時,同格爆發(fā)出一陣強烈的騷動。它抓住面前的木柱發(fā)狂地搖撼,而且一直不斷地發(fā)出可怕的咆哮和吼叫。但是黑人卻表現(xiàn)出興高采烈的神情,因為他們的籠子原不是為這些渾身長毛的大猿所準備的,所以對現(xiàn)在的意外收獲他們特別高興。
當泰山聽到一個大猿的吼聲時,立刻豎起了耳朵,并很快繞到下風頭去,直到他能嗅到囚禁在陷阱里動物的氣味。沒有多久,他靈敏的鼻孔里就充滿了一種熟悉的氣味。它告訴泰山那里關(guān)著的就是同格,他對于同格的氣味就像他親眼看到一樣肯定。
當泰山走近陷阱想看一看這些黑人會對他們的獵物干些什么的時候,他不由得輕蔑地笑了一下,不用說,他們是會把同格殺死的。那么他就可以毫無疑問地占有娣卡了,沒有誰再去爭奪他的權(quán)利了,想到這里他心里又高興起來。當他這樣想著、觀察著的時候,他看到黑武士忙著把遮擋籠子的樹枝都剝掉,用繩子拴住籠子,并拉著它沿著象徑一直向他們村子的方向走去。
泰山看著他的敵手同格在籠子里又打又鬧地被拉著,直到他們走得看不見了,才冷笑了兩聲,轉(zhuǎn)身在樹上快速地蕩向部落尋找娣卡去了。
在路上,他驚奇地看見一對獵豹在一小片空曠的草地上親熱地嬉戲。那只雄性大貓仰身躺在那里,雌性則用爪子摸著它的臉,一面還用舌頭舔著它頸下的白毛,它們親密的樣子讓泰山心里不覺產(chǎn)生出一種暖絲絲的感覺。
泰山加快了他的速度,沒有多久他就穿過了濃密的叢林,并很快找到了他的部落。是他先看見了它們,因為在叢林里它們遠沒有像泰山那樣來去輕巧無聲。他看見了大母猿卡瑪正同它的伴侶在一塊兒吃東西。它們一個挨著一個,兩個毛茸茸身體緊靠在一起,而娣卡卻孤獨地吃著東西。泰山看到這情景,心里想著,沒有多久它就不會再這樣孤孤單單了。然后他一跳就到了猿群中間。
這在猿群中突然引起了一陣騷亂,它們有的生氣得怒吼起來,有的嚇得叫起來,因為泰山猛地到來使它們受了驚嚇。當它們看清了來者是泰山之后,騷動開始平息下來,只剩下它們中有些大猿頸后的硬毛還豎在那里,好一會兒才倒下去。泰山早就注意到猿群的這種反應了。他經(jīng)常這樣突然地回來,總是要引起這樣的反常狀態(tài),總要過那么一小會兒才能恢復平靜,甚至有些大猿還要嗅嗅泰山的氣味,才能放心地安定下來。不過,這次泰山卻沒顧及別的大猿,徑直推開擋住他路的大猿,一直走向娣卡。但是當他走近娣卡時,她卻稍稍躲避了一下。
“娣卡,”泰山說道,“我是泰山呀!你屬于泰山,我是來找你的。”
娣卡向他走近一點,仔細地看著他。接著又不斷地嗅著他的氣味,好像要弄清究竟是不是他似的。
“同格在哪兒?”它問道。
“被那些黑猿抓去了。”泰山回答說,“他們會殺死它的。”
當泰山告訴娣卡同格的命運時,他從它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種愁苦的表情和悲傷的煩惱,但是它卻蹭到泰山的跟前來,依偎在他的身邊。而泰山——格雷斯托克爵士也把手放到它身上。不過當他這樣做的時候,卻猛地注意到,他光滑的褐色手臂和他這位情人披著毛茸茸外衣的身體,有多么不協(xié)調(diào)。他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一對獵豹,母豹把爪子搭在它伴侶的臉上,舔著它下頷的白毛的樣子是那樣地自然。小曼紐之間的摟抱也是十分和諧。即使那只高傲的雄鳥在它的雌性伴侶面前展示它華麗的羽毛,也表明它們是天生的同類。就算努瑪那一頭蓬松的毛發(fā)和沙保遠為不同,但它們?nèi)允翘焐囊粚Α_@些禽獸雌雄雖然不同,但它們確確實實是成對成雙的,泰山和娣卡這一對卻是和它們截然不同。
泰山不免迷惑起來,一定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他的手不由得從娣卡的肩上落了下來。他非常緩慢地、一點點地離開了它的身邊。它也看著他,慢慢地把頭轉(zhuǎn)向一邊。泰山直直地站了起來,高高地昂起了他的頭,挺起胸膛,向著天空張大了嘴,一面用手捶打著自己,一面從丹田發(fā)出一聲尖利刺耳的長嘯,就像公猿勝利的挑戰(zhàn)聲一樣。整個部落都向他驚奇地看去。他既沒有殺死誰,也沒有什么對手被他的吼叫所激怒。不,這里什么事也沒有。所以,大家都繼續(xù)覓食活動,只是有的大猿還時不時地用眼角掃一眼人猿泰山,唯恐他突然發(fā)起瘋來會殺傷哪個同類。
在大猿還時時注意他的時候,他忽地跳上近處的一棵樹,向遠處蕩去,一會兒就看不見了。于是大家很快就把他忘記了,連娣卡也一樣。
孟格村的武士汗流浹背地干著他們那件吃力的工作,時不時就要休息一會兒,只能緩緩地向他們的村莊前進。籠子里的那頭野獸在他們移動時,總是在籠子里又吼又咆哮,不斷地踢打著籠子的立柱,嘴里淌著口水,鼻孔扇動著發(fā)出呼呼的聲音。
他們幾乎要走完他們的旅程了,正在作最后一次休息,準備起來后一口氣把籠子拉到村子里的空場上。可是就在這會兒,意想不到的事發(fā)生了。
一個身影悄然無聲地在黑人的上方移動著,敏銳的眼睛打量著那只籠子,計算著武士的數(shù)目。警覺而大膽的泰山在腦子里正估計著如果他的一項計劃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泰山注視著樹林里懶散地在樹蔭下休息的黑人。他們都很疲勞,有幾個竟然睡著了。泰山在樹上向前爬到他們的頭頂,偷偷向前移動時注意不讓樹葉有一點擺動,就像野獸等待獵物一樣懷著極大的耐心。
現(xiàn)在只有兩個武士還醒著,而其中的一個已經(jīng)要開始打盹兒了。
人猿泰山打起精神來作好了準備,就在他這樣做的時候,那個還沒有睡的武士突然繞到籠子后面查看起來。小人猿正在他的上面尾隨著,但是同格看到這個武士時卻輕聲地咕嚕起來。泰山害怕同格把睡著的黑人都弄醒,所以用黑人聽不懂的猿語小聲地向同格示意不要出聲。同格這個畜生竟然很快就靜了下來。
黑人到了籠子后面,查看起籠門是否閂牢,而當此時他頭上那個勇猛的猿人,突然撲了下來,跳到他的背上,鋼鐵一樣的手指掐住了他的脖子,剛好讓這個被嚇壞了的人的喊聲還沒有離開嘴唇就咽了回去。泰山銳利的牙齒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兩條腿也夾住了他的軀干,讓他動彈不得。
那個黑人嚇得渾身發(fā)抖,拼命掙脫突然撲到身上的這個無聲無息的東西。他向后一仰摔倒在地上,左右翻滾著。可是那兩只致命的手在他脖子上越掐越深。黑人的舌頭已經(jīng)吐出了嘴外,兩只眼珠子也快從眼眶里掉了出來,但是那雙掐緊的手卻更加用力。
同格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場格斗。在它遲鈍的小腦袋里,這會兒一定奇怪泰山為什么要攻擊這個黑人。它還沒有忘掉不久以前和泰山的戰(zhàn)斗,所以不明白泰山要干什么。現(xiàn)在它終于看到那個黑人癱軟成一團,被泰山丟在地上,一陣痙攣過后,就一動不動了。
泰山從黑人旁跳開直奔籠門,用他靈活的手指迅速地在捆住籠門的皮帶上弄個不停,同格只能在那里莫名其妙地看著。不一會兒,籠門就被拉開了一條兩尺寬的縫隙,同格爬了出來。這頭大猿這會兒只想轉(zhuǎn)身到黑人那里去報仇,但是被泰山制止了。相反,泰山轉(zhuǎn)身把那個死了的黑人拖進籠子里來,還讓他的身體倚著籠子坐在那里,然后他把籠門放下,再用皮帶拴緊,就像根本沒有動過一樣。
當泰山干著這些事的時候,一絲愉快的笑容掠過他的臉上,能耍弄孟格村的黑人就是他最大的快樂。他可以想象當這些黑人醒來,看到伙伴的尸體被關(guān)在籠子里,而里面的大猿卻不翼而飛時,他們的驚訝和恐懼一定是非常有趣的。
泰山和同格一塊兒跳到樹上,渾身長毛的大猿和皮膚光滑的高傲的英國人,肩并肩地在原始叢林里飛快地穿行。
“回到娣卡身邊去。”泰山一面在樹上向前蕩著,一面對同格說道,“它是你的,泰山不想要它。”
“泰山找到了另外的一個嗎?”同格問道。
泰山聳聳肩、搖搖頭說:“叢林里的這些黑家伙有他們自己的伴侶。公獅努瑪有母獅沙保;獵豹希塔有母希塔;公鹿也有母鹿做伴;猴子曼紐也有同類的伴侶,就是所有的鳥類也都雌雄相配。只有人猿泰山?jīng)]有,一個也沒有。同格是個大猿,娣卡也是個大猿。去到娣卡那里吧!泰山是個沒有毛發(fā)外衣的人,他要一個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