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第一次“見”到陳默，是在一個讀書論壇的私信框里。

她發了一篇關于加繆的讀后感，言辭有些稚嫩，卻帶著年輕人獨有的熱忱。沒過多久，收到了一條回復，來自一個叫“默”的ID：“你對《局外人》里荒誕感的理解很特別，尤其是對默爾索母親葬禮那段的解讀，很有意思。”

林晚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點進“默”的主頁，頭像是一片海，深不見底的藍。動態不多，大多是分享的書單和一些簡短的風景照，配文極簡，卻透著一種沉靜的力量。

他們就這樣開始了聊天。從加繆聊到卡夫卡，從村上春樹聊到卡爾維諾；從喜歡的電影聊到鐘愛的音樂，從各自城市的天氣聊到童年的糗事。

林晚發現，陳默懂的東西很多，說話總是溫和而有邏輯，從不輕易評判，卻總能在她詞不達意時，精準地捕捉到她想表達的情緒。他的聲音，她是后來在一次語音通話里聽到的——低沉，帶著北方口音特有的醇厚，像大提琴的最低音，一下下敲在她的心尖上。

那是他們認識三個月的時候。林晚加班到深夜，對著電腦屏幕掉眼淚，陳默發來消息，問她怎么了。她沒說原因，只是說想聽他說說話。

電話接通的瞬間，她聽到了那邊輕微的呼吸聲。“我在。”他說。

就這兩個字，讓林晚瞬間平靜下來。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工作的委屈，生活的瑣碎，他安靜地聽著，偶爾“嗯”一聲，或者說一句“別難過了，不值得”。

掛了電話，林晚盯著天花板，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她知道，自己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男生，動了心。那種感覺，比現實中任何一次相遇都要洶涌。

他們認識了一年。這一年里，林晚的手機相冊里，存滿了陳默發來的照片：北方的雪，清晨的霧，路邊的貓，還有他偶爾拍下的自己的側影——鼻梁很高，睫毛很長，下頜線清晰。

她越來越確定，自己想見到他，想真實地站在他身邊，而不是隔著冰冷的屏幕和漫長的網線。

這個念頭一旦生根，便瘋狂生長。她開始偷偷查去往他城市的機票，了解那里的氣候，甚至看起了租房信息。

朋友都說她瘋了：“晚晚，你連他長什么樣都沒看清，萬一是個騙子呢？就算不是騙子，網上聊得再好，現實里也可能合不來啊！”

林晚也怕。怕期望太高，怕相見不如懷念，怕自己的一腔孤勇，最終只是一場笑話。

可每當夜深人靜，想起陳默溫和的聲音，想起他分享的那片海，想起他說“北方的冬天很冷，但雪很美”時，她心里的勇氣就會多一分。

她做了一個決定。

她辭掉了工作，瞞著陳默，收拾好簡單的行李，買了一張飛往北方城市的機票。落地后，她拖著行李箱，在離陳默公司不遠的小區租了一間小公寓。簽完租房合同的那一刻，手心全是汗。

她深吸一口氣，給陳默發了條信息：“陳默，我在你公司附近的星光小區，剛租好房子。”

信息發出后，石沉大海。林晚的心一點點往下沉，后悔、緊張、不安，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就在她幾乎要崩潰的時候，手機終于響了，是陳默的電話。

“你說什么？”他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錯愕。

“我說，我來你的城市了，就在星光小區。”林晚的聲音在發抖，“我……我想見你。”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晚以為他會讓她回去。然后，她聽到他說：“等我，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林晚沖進衛生間，對著鏡子整理頭發，擦了點口紅，心臟跳得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四十分鐘后，門鈴響了。

林晚深吸一口氣，打開門。

門口站著的男生，比照片里更清瘦，穿著一件灰色的沖鋒衣，頭發有些亂，眼睛里帶著奔波后的紅血絲，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就是他。林晚在心里說。即使從未謀面，她也能確定，這就是陳默。

“你……”陳默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該說什么。

“嗨，陳默。”林晚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我來了。”

那天下午，他們在小區樓下的咖啡館坐了很久。沒有想象中的尷尬，也沒有無話可說的冷場。像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自然地聊著天，仿佛這一年的線上陪伴，早已為這場見面鋪好了所有的路。

夕陽西下的時候，陳默送林晚回公寓。走到樓下，他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她。

“林晚，”他的眼神很認真，“你這么做，太沖動了。”

林晚的心一緊。

“但是，”他頓了頓，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我很高興你來了。”

“那……”林晚鼓起勇氣，“我們現在，算是……”

“算是在一起了。”陳默打斷她，聲音溫柔，“從你決定來這里的那一刻起。”

北方的風，帶著一絲涼意，吹起林晚的頭發。她看著陳默的眼睛，那里面映著她的影子，清晰而溫暖。

她知道，自己這場跨越千里的奔赴，賭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