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越來越覺得，陳默的心里，有一片她永遠無法涉足的領域。那片領域，被他小心翼翼地守護著，不容任何人靠近。

她開始下意識地尋找蛛絲馬跡。她翻遍了陳默的朋友圈，從他發過的每一張照片，每一句文字里，試圖拼湊出他的過去。

她發現，每年夏天的某個日子，他都會發一張海的照片，沒有配文，只有一個句號。那張海的照片，和他論壇主頁的頭像，很像。

她還發現，他有一個很久不用的微博小號，關注的人很少，發的內容也大多是轉發的音樂和書籍。但其中有一條，是在三年前，寫著：“又是一年，你還好嗎？”下面配的，還是那片海。

林晚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隱隱作痛。

她不敢問，怕觸碰到他的禁區，也怕聽到那個讓她無法承受的答案。

直到那天，她去陳默家給他送文件。他正在書房打電話，讓她自己先坐一會兒。

書房的門沒有關嚴，她無意間看到，那個上了鎖的抽屜，竟然是開著的。

鬼使神差地，林晚走了過去。

抽屜里，放著一個舊相冊，還有一個小小的音樂盒。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了相冊，翻開。

第一頁，是一張泛黃的小學畢業照。照片上的陳默，瘦瘦小小，低著頭，顯得很內向。在他旁邊，站著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笑得一臉燦爛，眼睛像彎彎的月牙。

林晚的心跳，莫名加快。

往后翻，大多是那個女孩的照片。有她在課堂上舉手發言的樣子，有她在操場上跑步的樣子，還有一張，是她偷偷把一張紙條塞給陳默，陳默紅著臉，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

照片的背面，用娟秀的字跡寫著：“陳默，我喜歡你呀。——蘇晴”

蘇晴。林晚默默地念著這個名字，心里像被針扎了一下。

她繼續往后翻，看到了更多他們長大后的照片。他們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學。照片里的蘇晴，出落得亭亭玉立，依舊是那副明媚的樣子。她和陳默站在海邊，并肩看著遠方，陽光灑在他們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畫。

還有一張照片，是蘇晴拿著一份計劃書，正在和陳默說著什么，眼神里閃爍著自信的光芒。照片下面寫著：“蘇晴的創業計劃書，真棒！”

就在這時，陳默打完電話，走了進來。看到林晚手里的相冊，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快步走過來，一把搶過相冊，緊緊抱在懷里。

“誰讓你動我東西的？”他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嚴厲和慌亂。

林晚被他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我……我不是故意的，抽屜是開著的……”

“出去！”陳默低吼道，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

林晚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嚇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轉身想走，卻又停住了腳步，鼓起勇氣，看著他：“她是誰？蘇晴是誰？”

陳默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他抱著相冊，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晚以為他不會回答。

然后，他緩緩抬起頭，聲音沙啞得厲害：“她是蘇晴。”

他第一次，主動向林晚提起了那個藏在他心底的名字。

“我和她，是小學同學。”陳默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遙遠的恍惚，“我小時候很內向，總是被人欺負，沒什么朋友。是蘇晴，像個小太陽一樣，闖進了我的生活。”

他說，六年級那年，蘇晴給他寫了情書，就是照片背面那張。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喜歡的溫暖。那封情書，像一道光，照亮了他灰暗的童年。

“她很聰明，很有想法，尤其是在做生意方面，很有天賦。”陳默的眼神，變得溫柔而懷念，“大學的時候，她就開始做各種小生意，擺地攤，開網店，什么都嘗試過。她總說，以后要開一家屬于自己的公司。”

他們是最好的朋友，卻從來沒有真正在一起過。因為在那段時間里，他們各自都有過男女朋友。

“我的大學初戀，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的。”陳默的語氣，帶著一絲苦澀，“她很漂亮，也很活潑。我們在一起過一段時間，后來，她跟別人走了，還卷走了我準備和她一起創業的錢。”

那段背叛，讓陳默深受打擊。是蘇晴，一直陪在他身邊，安慰他，鼓勵他，幫他重新站起來。

“我以為，等我整理好自己，就可以告訴她，我其實很早就喜歡她了。”陳默的聲音，開始哽咽，“可是……”

他頓了頓，眼圈泛紅：“大學畢業那年夏天，我們去海邊玩。她去游泳，就再也沒回來……”

溺亡。這兩個字，像重錘一樣，砸在林晚的心上。

“她那么好，那么優秀……”陳默看著窗外，眼神空洞，“如果她還在，一定很了不起。”

林晚靜靜地聽著，眼淚無聲地滑落。她終于明白了，為什么陳默總是那么憂傷，為什么他對大海有著特殊的情結，為什么他那么欣賞有想法、有能力的人。

蘇晴，就是他生命里的白月光，是他永遠無法釋懷的遺憾。她像一道刻在他心上的疤痕，無論過多久，都不會消失。

而他的大學初戀，那段被背叛的經歷，則讓他對感情充滿了戒備和不信任。

原來，他不是不愛，只是他的心，早已被過去填滿，再也容不下別人。他對她的好，或許只是習慣，只是感動，卻不是真正的愛。

林晚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她看著陳默，一字一句地問：“所以，你從來都沒有放下過，對嗎？”

陳默沒有看她，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一個點頭，徹底擊碎了林晚所有的幻想和堅持。

她笑了笑，眼淚卻流得更兇了。“陳默，”她說，“我們分手吧。”

陳默猛地抬起頭，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震驚，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解脫。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個字：“好。”

沒有挽留，沒有不舍，甚至沒有一句為什么。

那一刻，林晚覺得，自己這場跨越千里的奔赴，終究還是成了一場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