輻射塵暴像一堵黃褐色的墻，從西北方向緩緩推進。十五歲的凌夜用生銹的鐵片綁成的護甲遮住口鼻，瞇著眼睛在扭曲的汽車墳場中穿行。他的輻射計數器每隔三十七秒就會發出刺耳的鳴叫，提醒他這里的輻射值已經超過安全線三倍。

“還有二十分鐘。“凌夜看了眼手腕上用廢零件拼湊的計時器，加快了翻找的速度。他的手指在銹蝕的車門縫隙間摸索，指甲縫里很快塞滿了暗紅色的鐵銹。

汽車墳場是鐵銹鎮拾荒者最后的希望——這里曾是第七方舟城廢棄車輛的處理場，大崩潰后被遺棄。雖然大部分有價值的零件早被搜刮一空，但偶爾還是能找到些漏網之魚。

凌夜撬開一輛懸浮車的殘骸，后座上有具干尸，保持著雙手緊握方向盤的姿勢。他低聲說了句“安息“，然后利落地搜索起來。手套觸碰到一個硬物，凌夜眼睛一亮——是半截能量電池，雖然外殼破裂，但核心部分看起來完好。

“老約翰有救了。“凌夜小心地把電池塞進腰間的防水袋。鎮長老約翰是鐵銹鎮唯一懂醫術的人，上周為救一個被輻射灼傷的孩子染了病，需要方舟城的特效藥。這半截能量電池在黑市至少能換三支抗輻射藥劑。

輻射計數器的警報聲突然變得急促。凌夜抬頭，塵暴移動的速度比預計的快了許多，黃褐色的云霧已經籠罩了半個天空。遠處傳來其他拾荒者的呼喊聲，人們開始向臨時避難所撤離。

“該走了。“凌夜最后掃視了一圈，準備離開時，余光瞥見一輛軍用卡車的殘骸下閃過微弱的藍光。他猶豫了一秒——三十秒，最多四十秒，這是他能承受的極限。

凌夜沖向卡車，跪下來查看。藍光來自一個被壓在車底的金屬箱，約莫手掌大小，表面刻著他看不懂的符號。就這一眼，凌夜知道這東西不尋常——軍用級別的密封，在這種環境下還能保持完好，絕對價值連城。

遠處傳來變異禿鷲的嘯叫，凌夜的后頸汗毛倒豎。那些翼展超過兩米的怪物最喜歡在塵暴前捕獵落單的拾荒者。他看了眼計時器——已經超時兩分鐘。

“拼了！“凌夜抓住金屬箱用力一拽。箱子紋絲不動，卡得太死。他換了個角度，用隨身帶的撬棍卡進縫隙，全身重量壓上去。金屬發出刺耳的呻吟，箱子松動了一點點。

禿鷲的叫聲更近了，凌夜甚至能聽到它們翅膀拍打空氣的悶響。汗水流進眼睛，火辣辣的疼。他咬緊牙關，最后一次發力。

“咔嗒“一聲，箱子終于被撬了出來。凌夜來不及查看，一把塞進懷里轉身就跑。身后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一只禿鷲已經降落在卡車頂上，彎曲的喙上還掛著不知哪個人類的碎肉。

凌夜拼命奔跑，肺里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塵暴的前鋒已經掃過汽車墳場，能見度驟降。他憑借記憶向避難所方向沖刺，耳邊是禿鷲翅膀拍打的聲音和輻射計數器瘋狂的尖叫。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前方出現了油罐的輪廓——那是拾荒者們改造的臨時避難所。凌夜用最后的力氣撲向入口，感覺到禿鷲的爪子擦過他的后背。他滾進油罐內部，立刻有人拉上了厚重的金屬門。

“瘋了嗎小子！“一個滿臉疤痕的男人揪住凌夜的衣領，“為了點破爛連命都不要了？“

凌夜劇烈咳嗽著，說不出話，只是死死護住懷里的金屬箱和防水袋。油罐內部擠了二十多人，空氣渾濁但安全。塵暴拍打金屬外殼的聲音像無數雙手在同時敲鼓。

“老約翰的藥...“凌夜終于喘過氣來，掏出防水袋里的半截電池。周圍響起幾聲驚嘆，這確實是難得的收獲。

疤痕男松開手，哼了一聲：“算你命大。“他轉向其他人，“水票清點，按規矩來。“

凌夜縮到角落，趁沒人注意時查看那個金屬箱。箱子上刻著一個奇怪的標志：三角形內嵌圓環，周圍是七個星點。他試著打開，但箱子紋絲不動，似乎需要特殊方式解鎖。

“嘿，新來的。“一個戴防毒面具的女孩擠到凌夜身邊，指了指他手里的箱子，“那東西我見過，在方舟城的黑市上。值這個數。“她比了個五的手勢。

“五十信用點？“凌夜小聲問。

女孩嗤笑一聲：“五百，還是最低估價。軍方的東西，有特殊識別碼。“她湊近了些，“想出手的話，我知道門路。抽兩成。“

凌夜把箱子往懷里收了收：“考慮考慮。“

女孩聳聳肩走開了。凌夜知道這種交易風險極大，但五百信用點足夠買下鐵銹鎮半個街區的物資。他小心地把箱子和能量電池藏進衣服內層，決定先回鎮上再說。

塵暴持續了六個小時。期間油罐里的人用簡易過濾器收集冷凝水，按照“水票“分配——這是鐵銹鎮的硬通貨，一張水票能換半升凈水。凌夜用今天找到的兩個小零件換了三張，小心地收好。方舟城控制著所有凈水供應，城外的人只能靠這種原始方式生存。

塵暴過后，天色已晚。凌夜婉拒了其他人結伴同行的提議，獨自繞路返回鐵銹鎮。他需要時間思考怎么處理那個金屬箱。

鐵銹鎮的輪廓在暮色中顯現——這里原本是方舟城的外圍工業區，現在成了數千流浪者的家。銹蝕的管道和鋼筋像骨架一樣支棱著，其間搭滿了簡易窩棚。唯一像樣的建筑是中央廣場的老維修站，現在是老約翰的“醫院“。

凌夜穿過迷宮般的小路，避開幾個醉漢和巡邏的幫派成員。他的“家“是半截混凝土管道，用廢金屬板做了個簡易門。確認沒人跟蹤后，他鉆進去，點燃自制的油脂燈。

微弱的燈光下，凌夜再次檢查今天的收獲。能量電池確實能換藥，但那個金屬箱...他摩挲著表面的紋路，突然注意到側面有個幾乎不可見的小凹槽。

凌夜用匕首尖輕輕一挑，凹槽彈開，露出一個生物識別的面板。他猶豫了一下，把拇指按上去——反正不可能是他的DNA解鎖。

出乎意料，面板亮起藍光，箱子發出輕微的“咔噠“聲。凌夜瞪大眼睛，看著箱蓋緩緩升起。

里面是一枚拇指大小的透明膠囊，裝著某種銀藍色的液態金屬。膠囊旁有張微型數據卡，上面寫著“VX-7原型體，極端危險“。

凌夜的心跳加速。這絕對不是普通的軍用物資，很可能是某種違禁品。他聽說過方舟城在進行非法生物實驗的傳聞，但從未想過自己會真的接觸到。

突然，管道外傳來腳步聲，接著是粗暴的敲門聲。

“凌夜！開門，巡邏隊的！“

凌夜迅速合上箱子塞到床板下，剛轉身，金屬門就被踹開了。三個穿磐石集團制服的人闖進來，領頭的正是白天油罐里那個疤痕男。

“搜。“疤痕男簡短地命令。另外兩人立刻開始翻箱倒柜。

“憑什么？“凌夜擋在自己的儲物箱前，“我什么都沒做錯。“

疤痕男冷笑：“有人舉報你私藏軍用物資。方舟城丟了批重要貨物，每個拾荒者都要查。“

凌夜的后背滲出冷汗。他們怎么知道得這么快？除非...那個戴防毒面具的女孩是眼線。

一個巡邏隊員已經掀開了凌夜的床鋪，金屬箱暴露無遺。

“找到了！“隊員抓起箱子遞給疤痕男。

疤痕男查看后臉色大變：“該死，是VX系列！“他掏出手槍指著凌夜，“小子，你惹上大麻煩了。“

凌夜的大腦飛速運轉。他注意到疤痕男握槍的手在微微發抖——這人知道箱子里是什么，而且害怕它。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凌夜慢慢后退，“在汽車墳場隨便撿的。“

“閉嘴！“疤痕男厲聲喝道，“這東西能要了整個鐵銹鎮的命！“他對隊員說，“聯系總部，我們需要——“

他的話戛然而止。外面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聲，接著是爆炸的轟鳴。整個鐵銹鎮的地面都在震動。

“該死！是畸變體襲擊！“一個隊員驚恐地喊道，“三級警報！“

疤痕男咒罵一聲，對凌夜吼道：“待在這別動！“然后帶著手下沖了出去。

凌夜等腳步聲遠去，立刻抓起金屬箱和能量電池，鉆出管道。鎮子北面已經騰起火光，人們的尖叫聲和自動武器的射擊聲混在一起。畸變體很少白天襲擊，更別說剛經歷過塵暴，這事不尋常。

他逆著人流往老約翰的維修站跑。街道上一片混亂，有人抱著孩子逃命，有人趁機搶劫。凌夜躲過幾個幫派分子，拐進一條小巷，差點撞上一群正在分食尸體的輻射鼠。

維修站門口擠滿了傷員。凌夜擠進去，找到正在給一個孩子包扎的老約翰。老人臉色灰白，咳嗽時手帕上沾著血。

“電池。“凌夜掏出防水袋，“夠換您的藥了。“

老約翰看了眼電池，搖搖頭：“現在方舟城封鎖了，什么藥都進不來。“他指了指滿屋傷員，“先救能救的吧。“

凌夜胸口發緊。他看了眼手里的金屬箱，突然做了個決定。

“約翰爺爺，如果我有個辦法能救大家...但很危險，您覺得該試嗎？“

老約翰渾濁的眼睛盯著他：“多危險？“

“可能會死。“凌夜誠實地說，“但如果不試，更多人會死。“

老約翰沉默了很久，最后輕聲說：“這世道，哪天不是賭命？“

凌夜點點頭，轉身跑向維修站的后屋。他鎖上門，再次打開金屬箱。外面的慘叫聲和爆炸聲像催命的鼓點。

膠囊里的銀藍色液體在燈光下微微流動，像有生命一般。凌夜讀過關于共生殖裝的只言片語——軍方最高機密，生物金屬共生體，能讓人獲得超人力量，但代價是生命。

“總比死在這里強。“凌夜咬咬牙，按下膠囊上的釋放鈕。

膠囊裂開，那團液體像活物一樣竄出，瞬間包裹了凌夜的手掌。劇痛讓他跪倒在地，感覺有千萬根針順著血管往心臟鉆。銀藍色液體在他皮膚下蔓延，形成發光的紋路。

凌夜想尖叫，但喉嚨像被扼住。他的視野被藍光充滿，聽到一個機械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VX-7原型體激活】

【宿主DNA確認】

【非標準融合程序啟動】

【警告：能量不足】

【警告：宿主生命體征不穩定】

【緊急協議啟動：超頻感知模塊加載】

劇痛達到頂峰，凌夜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凌夜被一陣尖銳的疼痛驚醒。維修站的屋頂破了個大洞，火光映紅了夜空。他的身體出奇地輕，抬手看到的不再是血肉，而是覆蓋著銀藍色金屬骨架的手臂。

腦海中的機械聲再次響起：

【初級融合完成】

【當前形態：骨甲（受損狀態）】

【能量儲備：3%】

【宿主生命體征：穩定】

【特殊能力：超頻感知（初級）激活】

凌夜站起來，感覺不到任何重量，但每一步都在金屬地板上留下凹痕。他看向破碎的鏡子，鏡中的自己全身覆蓋著流動的金屬骨架，眼睛散發著幽藍的光。

外面傳來一聲駭人的尖嘯，接著是墻壁被撕裂的聲音。凌夜知道，畸變體已經突破了外圍防御。

他握了握拳，金屬指節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三秒后，一只畸變體會從東面的窗戶突入，直取老約翰的咽喉。

凌夜沒有思考這個預感的來源，身體已經自動行動起來。他像炮彈一樣撞穿墻壁，正好攔截住撲來的畸變體。金屬拳頭擊中怪物的頭部，發出令人滿意的碎裂聲。

畸變體的尸體滑到墻角，凌夜站在原地，震驚于自己的力量。更多的畫面涌入腦海——他能“看到“接下來三十秒內所有畸變體的行動軌跡。

“這就是...超頻感知？“凌夜喃喃自語。傳說中殖裝戰士會覺醒特殊能力，但都是增強力量或速度的，像他這樣的能力聞所未聞。

更奇怪的是，他沒有感覺到傳說中那種生命被抽取的痛苦。殖裝確實在消耗什么，但不是他的生命力，而是另一種能量...像是他的...注意力？思維速度？

沒有時間深究。凌夜沖出維修站，迎向下一個目標。鐵銹鎮的夜空下，一個銀藍色的身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穿梭，每一次出手都精準地預判了畸變體的動作。

在普通人眼中，這個新出現的戰士就像死神本人，所到之處畸變體紛紛倒下。但凌夜知道，他只是在遵循腦海中那些閃現的畫面，在災難發生前阻止它。

當最后一只畸變體倒下時，凌夜站在燃燒的廢墟中央，銀藍色的骨甲在火光中閃爍。幸存的鎮民驚恐又敬畏地望著他，沒人敢靠近。

老約翰是第一個走過來的。老人看著凌夜變形的雙手，輕聲問：“代價是什么？“

凌夜搖搖頭：“還不知道。但肯定比死強。“

他望向遠處高聳的方舟城穹頂，突然明白了那個金屬箱為什么會出現在汽車墳場——有人故意把它放在那里，等著某個絕望的靈魂撿起。

而他現在，成了那個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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