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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清朝末年的佛光寺
作者:庸文
一、盛世佛光
乾隆四十五年的上元節,紫禁城的煙火映紅了半個京城,而千里之外的佛光山,正迎來一場更盛大的喧囂。山腳下的石板路上,挑著行李的香客從黎明排到日暮,他們中既有穿綾羅綢緞的富商,也有裹著粗布頭巾的農夫,手里都攥著沉甸甸的錢袋——這是去往佛光寺進香的“買路財“。
此時的大清朝,正站在康乾盛世的余暉里。江南的稻田畝產過石,廣州十三行的洋船絡繹不絕,連西北的牧民都能趕著羊群到歸化城換茶葉。乾隆爺自號“十全老人“,晚年尤愛佛法,不僅在雍和宮設壇講經,更下旨將天下名寺的住持都召到京城“賜福“。佛光寺的釋智慧方丈便是在這時候發跡的,他憑著一手“舌燦蓮花“的本事,把皇上哄得龍顏大悅,御筆親題“護國禪林“四個大字,從此佛光寺便有了“皇家寺廟“的金字招牌。
釋智慧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和尚。別的寺廟還在靠香火錢度日時,他已在寺外開了“佛光商號“,專賣佛珠、香燭,甚至還有“開光“的綢緞和茶葉。香客來燒香,得先在山門外的“功德處“登記,捐銀十兩以上才能進大殿,百兩以上才能見方丈一面。更絕的是他訓練的武僧隊,說是“護寺“,實則成了走南闖北的商隊護衛,從蘇州的絲綢到景德鎮的瓷器,經他們手運送的貨物,比鏢局還安全,當然,收費也比鏢局高三成。
到了嘉慶初年,佛光寺的弟子已逾三萬。釋智慧方丈,派了最精明的弟子釋能強等和尚分赴各地:去南洋的開起了橡膠園,去東洋的做起了海產品生意,去歐羅巴的竟在倫敦開了家“中國佛堂“,專供洋人獵奇。寺里的賬房先生用算盤算出,光是每年的海外分號利潤,就夠填滿半個國庫。而寺內的景象更是奢靡:藏經閣的地磚是漢白玉鋪的,佛像前的長明燈燒的是鯨油,連小沙彌化緣用的缽盂,都是鎏金的。
釋智慧圓寂那年,留下了一句遺言:“佛在心中,財在手中。“接任的釋智通方丈把這話刻在了禪房的柱子上。他是個讀過洋學堂的和尚,竟給弟子們搞起了“績效考核“——每月香火錢最多的,能穿帶金線的僧袍;拉來富商捐建佛殿的,能分管一個省的商號。武僧們不再練鐵砂掌,改練“商戰三十六計“;誦經的和尚也不再背《心經》,轉而研究“如何讓香客多捐錢“。有香客親眼看見,釋智通方丈在禪房里和洋商喝咖啡,用流利的英語討價還價,桌上還擺著一本《國富論》。
二、帝王夢碎
道光二十年的冬至,紫禁城的太和殿里暖爐燒得正旺,新皇上“愛新覺屁”卻覺得渾身發冷。他手里捏著戶部的奏折,上面寫著“國庫現銀不足五十萬兩“,而三天后,英國使者就要來朝,按他定的規矩,得賞“地球之主“規格的厚禮——至少得黃金千兩,珠寶百箱。
這位新皇上登基時剛滿二十,心里裝著比天大的野心。他聽老太監說,乾隆爺當年接見英國使者,只賞了些絲綢茶葉,顯得“小家子氣“。他偏要反著來,不僅要賞金銀,還要派使團去西洋“宣威“,讓全世界都知道,大清朝的皇上才是“地球之主“。大臣們勸他“民生為要“,他卻把奏折摔在地上:“朕乃天子,豈能讓蠻夷笑話?國庫空了,不會想辦法填嗎?“
于是,一場荒唐的“金錢外交“開始了。俄國使者來談邊界,他賞了一座金礦;法國傳教士來請求傳教,他直接送了十船絲綢;甚至連遠在美洲的秘魯派人來朝貢,他都讓戶部湊了十萬兩銀子當“回禮“。為了撐場面,他還下令皇宮外再建座新城,并且,要在里面建一座“西洋樓“,樓里的柱子都用鍍金包裹,窗戶全嵌琉璃。
錢從哪兒來?皇上自有辦法。他先是加征“捐輸“,讓官員們“自愿“捐款,不捐的就降職;接著又提高鹽稅、茶稅,連農民的田賦都加了三成。地方官趁機盤剝,本來一兩銀子的稅,到了百姓頭上就變成了三兩。江南的稻田里,佃農們拿著鋤頭反抗,被官兵用洋槍鎮壓;西北的草原上,牧民們殺了稅吏,舉著“反清“的旗號沖進縣城。而皇上對此一無所知,他正忙著給新造的龍袍繡上“地球“圖案,還讓內務府打造了一枚“世界共主“的玉璽。
這樣折騰了十幾年,大清朝的根基徹底空了。黃河決堤,沒錢修堤壩,淹死了十幾萬人;云南大旱,官府不僅不賑災,還逼著百姓交“抗旱稅“;連京城里的八旗兵都三個月沒發餉,私下里變賣盔甲兵器度日。有大臣斗膽上奏,說“佛光寺富可敵國,不如征其財以充國庫“,皇上這才想起,那座山里的寺廟,據說藏著比國庫還多的金銀。
道光三十年的深秋,一隊禁軍裹著風霜,闖進了佛光山。此時的佛光寺,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了!——釋智通方丈成了“商界領袖“,寺里的和尚們住著磚瓦房,娶了“俗家妻“,連念經都改成了“生意經“。釋智通正在和美國商人談鴉片生意(他美其名曰“藥材貿易“),見官兵踹門而入,還端著架子問:“阿彌陀佛,施主們有何貴干?“
領頭的將軍掏出圣旨,上面寫著“佛光寺借佛斂財,私通外夷,著即抄沒家產,住持智通等人打入天牢“。智通這才慌了神,他讓弟子抬出一箱金條想賄賂將軍,卻被一腳踹翻:“皇上說了,佛也要納稅!“
抄家的場面持續了三天三夜。官兵們從佛像肚子里掏出翡翠如意,從地窖里挖出金磚銀錠,從藏經閣的夾墻里搜出無數張銀票——光是英國東印度公司的匯票,就夠買下半個倫敦。智通和幾個管事和尚被鐵鏈鎖著,路過山門前的“功德碑“時,還聽見小和尚在哭:“師父說這個月的業績完不成,就要被趕出寺門......“
可這些金銀,根本填不滿皇上挖的窟窿。銀子剛運到京城,就被內務府拿去修新城;珠寶還沒入庫,就被太監們偷去變賣。皇上看著空蕩蕩的國庫,又想起了新造的“地球龍袍“還沒完工,竟下令再去抄幾個“富廟“。這下捅了馬蜂窩,各地的寺廟聯合起來反抗,說“皇上滅佛,必遭天譴“,百姓們更是趁機舉事,說“連佛都保不住,這朝廷該亡了“。
三、王朝崩塌
咸豐元年的春節,南京城里飄著細雨,太平軍的士兵們正忙著貼“天父殺韃“的春聯。而千里之外的紫禁城,皇上還在對著地圖發脾氣——南方的半壁江山已經丟了,英法聯軍又在天津口岸虎視眈眈,而國庫的銀子,連給禁軍發餉都不夠。
這時候的大清朝,早已是千瘡百孔。官員們見皇上只顧著自己享樂,也跟著中飽私囊:征收的賑災款,層層克扣,到百姓手里只剩百分之一;治理黃河的銀子,大半被河工總督拿去買了小妾。有御史彈劾,反被皇上以“離間君臣“的罪名流放XJ。
百姓們實在活不下去了。江南的農民跟著太平軍打縣城,說“跟著天王有飯吃“;北方的捻軍騎著馬縱橫數省,專殺貪官污吏;連西南的苗民都舉起了“反清復明“的大旗。最要命的是,朝廷的軍隊早已沒了戰斗力——八旗兵抽大煙抽得手都抖,綠營兵拿著生銹的刀,連農民的鋤頭都打不過。
皇上這才想起要“改革“,可一切都晚了。他想練新軍,沒錢買洋槍;想減稅安撫百姓,官員們陽奉陰違;想和洋人議和,對方卻要割地賠款。有一天,他在夢里又回到了剛登基的時候,看見自己穿著繡著地球的龍袍,接受萬國來朝,可一睜眼,卻聽見宮外傳來“殺呀“的喊聲——那是捻軍打到了北京城外。
同治三年的夏天,南京被太平軍攻破的消息傳到京城。皇上坐在養心殿里,手里捏著從佛光寺抄來的最后一塊玉佩,忽然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他想起釋智慧方丈當年說的“佛法無邊“,想起釋智通和尚算過的“生意賬“,想起自己那可笑的“地球帝王“夢。
又過了幾十年,武昌城里一聲槍響,各省紛紛獨立。隆裕太后抱著小皇帝,在養心殿里簽下了退位詔書。那天,有人去看早已破敗的佛光寺,只見斷壁殘垣間,還有個老和尚在掃地,嘴里念著:“阿彌陀佛,一切皆空......“
而那曾經輝煌的大清朝,終究沒能逃過崩塌的命運,就像佛光寺里那些被抄沒的金銀,終究成了過眼云煙。
于2025.7.29,鄭州西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