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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漁村少年
淵界,葬仙海。
鉛灰色的云層積壓在海天交界處,邊緣泛著腐爛海帶般的青黑色。
幾縷血絲狀的霞光刺破云隙,倒映在波濤上卻成了游動的蒼白觸須。
觸須隨浪潮起伏散發(fā)出病態(tài)的磷光,仿佛整片海域正被塞進某種巨獸緩慢收縮的腮腔。
天還沒有大亮,晨霧裹著咸腥的海風鉆進漁村時,凌宇正蹲在岸邊的礁石上剖魚。
當剔骨刀刃卡進青斑魚頭骨的瞬間,腥臭發(fā)黑的魚鰓卻突然噴出一股粘稠黑液濺在了他左手虎口的舊疤上。
那疤痕立即像是被澆了熱油的蛞蝓,鼓脹成一條蠕動的肉蟲沿著小臂蜿蜒爬行,頓時一股既酸脹又酥麻的怪異感覺便傳遞到了他的腦海。
隨之而來的則是陣陣眩暈,好在凌宇時常出海捕魚,還不至于被晃趴在地下。
眼看肉蟲就要蔓延到肘關節(jié)處時,凌宇皺緊了眉頭立即伸出右手牢牢握住了手臂。
好一會這股感覺才徹底消散,這時腫脹的左臂也恢復了正常。
“宇哥!”
“村長說今年祭海要多備三簍青斑。”
小福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還帶著濕漉漉的喘息。
凌宇轉過頭時,晨曦正斜照在小福側頸。
只見昨日還是曬傷的紅斑,此刻已被了青灰色的角質化皮膚所覆蓋,層層堆疊在一起像是密密麻麻的鱗片。
凌宇倒不覺得惡心,因為類似的這種場景在他穿越來到這個世界后已經(jīng)看了整整十七年,說不上有多麻木但也基本上習慣了。
他掃視了一遍眼前的少年,發(fā)現(xiàn)小福是打著火把來的,手里還提著一個竹簍。
“前年用豬羊,去年用稻米……”
凌宇流利的收起剔骨刀別在身后:“怎么現(xiàn)在連魚鰓滲黑水的病魚都要供上祭壇?”
小福怔了怔,顯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他隨后從簍里掏出烤魚遞了過去:“宇哥別嫌棄!”
少年咧嘴笑時,凌宇能明顯看到他的牙齦增生出了銀白色的硬物,在血肉的包裹中像極了貝殼孕育的珍珠。
“祭過海神的魚,吃著能長力氣咧。”
凌宇看著眼前的少年沉默了片刻,心里卻在暗暗思索著。
畸變又嚴重了嗎?
記得上次一起吃飯的時候小福身上還沒有出現(xiàn)這些癥狀.....
凌宇默默伸出手接過了烤魚,魚烤的很不錯兩面焦黃,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
看得出魚很新鮮,但這很不正常。
這些天來他日夜捕魚,可捕撈上來的不是病魚死魚就是泥沙貝殼,新鮮的魚他也有好多天沒有見過了。
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凌宇還是一口咬了上去,因為他知道小福是不會害自己的。
霎時間烤魚的香氣在他的嘴里爆開,一口細嫩的魚肉下肚凌宇只覺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只是三兩口便將烤魚給唆了個干凈,唇齒留香,久久不散。
真是......美味啊。
看見凌宇吃下了自己的烤魚,小福眼底流露出了無盡的開心:“宇哥,這魚香吧?”
“半個月前你送給我們的那些魚里這可是最后一條了哦!”
“我把它們養(yǎng)在了后院的水缸里,可惜就活了這一條嘞。”
聞言凌宇頓時想了起來,半個月前他曾撒網(wǎng)撈到了七八條鮮活的海魚。
想著小福的娘親這些天積勞成疾身體不適,而且自己一個人也吃不完便分給了小福一些。
“好幾條鮮魚呢,你跟你娘一條也沒吃?”
凌宇有些不解,小福家里就他跟他母親二人相依為命。
他的父親王二本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賣貨郎,一家人靠著他也算是吃喝不愁。
可天有不測風云,自從三年前他出了村子去進貨之后便渺無音訊。
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自此四歲的小福沒了爹,王氏也成了王寡婦。
小福吸了下鼻涕:“我娘說家里曬的咸魚還有好多條呢,這些魚先養(yǎng)著等宇哥你下次來家里吃飯的時候再吃。”
“可是我太笨了,宇哥你給的那么多魚就剩下來這一條獨苗苗。”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不敢抬頭看凌宇。
凌宇呼吸一滯,只覺得心里無比苦澀,他連忙開口道:“不是小福笨,是我太久沒去找小福玩了。”
“對了,宇哥咱們該走了,祭典就要開始了,村長那邊還等著我們的魚呢,要是耽誤了時辰,村長爺爺又要打我屁股嘞!”
小福看了眼天色說完便舉著火把朝著村子跑去,就好像村長的戒尺就要打在他的屁股上一般。
“別跑那么快,你這小子也不搭把手,等等我!”
凌宇隨即提著魚簍快步跟了上去,到底是十七八的漁村少年,即便是提著幾十斤的魚也能健步如飛。
......
不多時二人相伴來到了村口,此刻天已大亮。
說來也怪,這個地方竟然有一塊三丈高的黑色巨石佇立在了路中央,村民無論出入都繞不開這塊石頭。
那石頭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歲月,身上滿是被海風和浪潮侵蝕留下的孔洞。
海風掠過這些蜂窩狀的孔洞時發(fā)出了嬰兒啼哭般的嘯叫,有些滲人。
頓時那股強烈的眩暈之感又縈繞在了凌宇心間,他隨即用力搖了搖腦袋。
“這段時間暈癥出現(xiàn)的越來越頻繁了,怕不是腎虛了......”
凌宇不由得自嘲了下,可自己十七八歲正是血氣方剛、龍精虎猛的年紀,又談何腎虛。
他心里清楚,小福身上出現(xiàn)的詭異畸變確實是真實存在的,而自己的眩暈則會讓他看到另外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凌宇想到了以前聽過的一個詞——‘偏執(zhí)型精神障礙’。
也就是所謂的‘妄想癥’。
不過在他看來自己肯定是沒病的,年紀輕輕的誰會覺得自己身體抱恙呢?
二人繞過巨石朝著村里走去,一路上接連路過了好幾棟破破爛爛的房屋。
漁村附近少樹木,土質也過于松軟不適合修筑土墻。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加之長久以來的傳統(tǒng),所以村里的房子結構很是特殊。
葬仙海里多有巨魚,凌宇也曾見過一條,長相跟記憶中鯨魚差不多。
于是乎鯨骨為梁,筋皮作墻。
村里大部分房屋都是由白森森的鯨魚骨頭建造而成。
可不知怎的此刻那骨縫之間卻不斷滲出腥黃膿水,在地面匯成了一條條散發(fā)著幽幽熒光的黃綠色溪流。
小福全當沒看見,啪嗒啪嗒踩著濃水便走了過去。
凌宇瞇了瞇眼睛,雖然知道自己暈眩時看到的東西做不得數(shù),卻還是選擇邁開步子走干凈的地方。
只是這樣一來二人之間就被拉開了距離,一轉眼小福就跑沒影了。
不多時凌宇卻在一棟房屋前停住了腳步,那是小福的家。
一陣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凌宇強忍著不適看向了那棟屋子。
與記憶當中的小福家不同,此刻的屋子與其說是房屋,倒不如說是一頂造型怪異的帳篷。
只見十二根鯨脊椎骨斜插進泥地,每根骨節(jié)上都爬滿了藤壺與珊瑚蟲,骨隙間滲出黃綠色粘液在日光下還泛著油膜般的虹彩。
鯨魚的肋骨交錯形成了拱頂,可在其表面卻布滿了螺旋狀的凹痕。
那痕跡看上去并非自然腐蝕,倒像是某種巨型軟體動物用齒舌反復舔舐留下的印記。
細細聆聽屋內竟然還傳出了陣陣喘息之聲,那是王寡婦的聲音。
小福他娘前些年落過水導致身體一直不好,也干不了重活,吃了不少草藥也不見好轉。
村長說這病得靜養(yǎng),若是過于喧鬧情緒激動的話保不齊會犯病。
所以這些年來的祭海典禮她都沒有去參加過,這一次自然也待在了家中。
凌宇透過窗縫往屋內瞧去,可看到的場景卻讓他也不由得暗自咋舌。
只見王寡婦竟背對著門口坐在椅子上,她的衣服隨意的耷拉著露出了一片雪白的后背。
王寡婦雖然已有了七歲的兒子小福,但在這個早婚的地方今年也不過芳年二十出頭。
加之已為人妻,正是豐韻之時,那平日里猛烈的海風似乎并未對她的皮膚造成影響。
遠遠望去燭火沿脊溝蜿蜒成河,肩胛起伏似白鴿將墜。
當汗珠滾過凹陷的腰窩,卻泛出一股病態(tài)的妖艷之感。
而更讓凌宇震驚的是此刻她正用魚叉剜著大腿的鱗片!
那淡青色的鱗片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她大腿,遠遠望去像是兩條擇人而噬的巨蟒。
她每剜出一塊鱗片嘴里都會發(fā)出夢囈似的音節(jié),像在宣泄,又像是祈禱。
那傷口流出的也不是鮮紅的血液而是墨綠色的黏液!
黏液滴落地面后竟又如活物般扭曲著朝祭壇的方向爬去......
即便是看慣了詭異場景的凌宇也只感覺雞皮疙瘩直冒,他不明白為什么平日里宛如鄰家大姐姐的王寡婦會變成這樣。
可現(xiàn)在大典在即來不及多想于是只能轉過頭快步走開了。
就在凌宇離開窗邊的瞬間王寡婦卻幽幽的朝著他離去的方向望去,那雙眸子僅是看上一眼便能叫人心底發(fā)寒。
但王寡婦很快便撇過了頭去,接著挖起了腿上的鱗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