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的機械左手又在凌晨三點抽搐，這次震碎了便利店收銀臺的指紋識別器。她看著玻璃上自己十八歲的倒影，右眼虹膜里游動的藍色光斑比上周擴大了0.3毫米——這是父親植入的監(jiān)控程序在生長。

“叮咚“，自動門提示音驚動了冷藏柜里的鮭魚刺身。那些本該靜止的魚眼突然齊刷刷轉向林柚，鰓蓋開合間吐出帶血絲的泡沫，在瓷磚地面拼出她六歲時腦瘤切除手術的日期：2005.7.14。

貨架第三排的罐裝咖啡開始集體顫動。林柚剛摸向腰間的電擊器，最外層的藍山咖啡突然爆開，褐色液體在空中凝成母親的臉。這是她第三次看到這個全息投影，前兩次分別出現(xiàn)在醫(yī)院太平間的冰柜和高考考場的水杯里。

“小柚，檢查冰柜溫度。“全息影像的嘴唇開合頻率和監(jiān)控探頭閃爍同步。林柚轉身時，冷藏柜玻璃突然蒙上白霜，有人用指尖在上面寫了行正在融化的字：

生日快樂，實驗體23號

冰柜里的關東煮湯底突然沸騰，一根蘿卜突然彈出，表面浮現(xiàn)出兒童醫(yī)院的監(jiān)控畫面：六歲的她躺在手術臺上，主刀醫(yī)生的腕表顯示時間是凌晨03:17，和此刻完全一致。

自動門又響了，但門外空無一人。林柚的機械左手突然不受控地貫穿薯片貨架，抓住某個透明的東西。當那團空氣顯形時，她看到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形生物，只不過對方虹膜里的藍斑已經(jīng)吞噬了整個眼球。

“父親讓我送來生日禮物。“克隆體胸腔里傳出地鐵隧道特有的回響，它撕開自己的喉嚨，從聲帶位置抽出一根沾著機油的蠟燭。火苗竄起的瞬間，便利店所有電子價簽同時顯示林柚的腦瘤尺寸：3.4cm×2.8cm×5.1cm。

冷藏柜的警報突然炸響。林柚轉頭時，看到冰柜里的凍雞翅正在重組骨骼，拼成母親從醫(yī)院天臺墜落的場景。那個永遠定格在2012年的身影突然轉頭，用唇語說出串數(shù)字——林柚的機械左手立即在收銀臺鍵盤上敲出這串代碼，POS機吐出的不是小票，而是張被燒焦的地鐵票。

克隆體趁機將蠟燭插入她的發(fā)間。火苗觸碰到頭皮時，林柚的太陽穴突然劇痛，右眼藍斑暴漲成光幕。她在強光中看到父親的臉，他正在某個實驗室往香檳杯滴入銀色液體，杯底沉著片兒童乳牙。

便利店突然地動山搖。林柚踉蹌著扶住關東煮餐車，發(fā)現(xiàn)沸騰的湯里浮著無數(shù)顆金屬骰子，每顆的六個面都刻著她不同年齡段的腦部CT圖。克隆體從收銀臺順了包薄荷糖，咀嚼聲和地鐵隧道里的鋼軌摩擦聲完全同頻。

“你聞到了嗎？“克隆體突然湊近，它呼出的氣息帶著焚化爐特有的焦灰味，“母親骨灰里的加密程序，正在你血液里編譯防火墻。“

林柚的機械左手突然反向折轉，不受控地刺向自己心臟。在最后1厘米距離時，她的虹膜藍斑突然投射出某個實驗室的門禁界面。克隆體見狀突然撕開自己的左胸，露出團纏繞數(shù)據(jù)線的心臟，每根電纜上都掛著小小的時間牌：

2005.7.14 03:17

2012.11.05 03:17

2023.09.15 03:17

便利店燈光突然全部熄滅。林柚借著機械手發(fā)出的藍光，看到貨架上的膨化食品包裝袋都在膨大，卡通吉祥物的眼睛變成微型顯示屏，循環(huán)播放她六歲生日時吹蠟燭的畫面——背景里母親的白大褂下擺沾著銀色灰燼。

當應急燈重新亮起時，克隆體已經(jīng)消失。自動門內(nèi)側的玻璃上留著道帶冰霜的掌紋，和林柚三天前在地鐵閘機口看到的冰凍手印完全相同。她摸向發(fā)間的蠟燭，發(fā)現(xiàn)燃燒的其實是種半透明的生物組織，斷面能看到排列成生日歌樂譜的DNA鏈。

收銀臺打印機突然自動吐紙。林柚抓住紙張時，那些空白的熱敏紙突然顯現(xiàn)出焚化爐的結構圖，某個坐標點用紅圈標注著“記憶體回收站“。她的機械左手突然抽搐著在地面刻出串二進制代碼，翻譯過來是母親生前最后條短信：

蛋糕放冰箱第三格

冷柜第三格里除了芝士蛋糕，還有支冒著寒氣的電子煙。當林柚觸碰煙身時，煙嘴突然彈出全息投影——這次是父親在實驗室往克隆艙灌注銀色液體，艙體標簽赫然寫著：

實驗體23號

組織來源：林柚乳牙樣本

便利店外突然傳來地鐵進站的轟鳴。林柚轉頭時，看到玻璃外飛馳而過的不是列車，而是無數(shù)個不同年齡段的自己，她們的臉緊貼在車窗上，虹膜里的藍斑如同電子鐳射燈般閃爍。當最后一節(jié)車廂掠過時，車窗突然炸裂，有只機械手掌從里面伸出，指尖掛著她的嬰兒手環(huán)。

林柚的太陽穴再次劇痛。這次藍斑投射的不再是監(jiān)控畫面，而是段加密視頻：母親正將注射器扎進自己頸部，但監(jiān)護儀顯示她在死亡三小時后，手指仍在鍵盤上輸入代碼。最后幀畫面里，有個焚化爐操控界面在母親瞳孔中反射出來。

自動門第13次發(fā)出“叮咚“聲時，林柚終于發(fā)現(xiàn)規(guī)律——每當電子音響起，貨架上的商品生產(chǎn)日期就會更新成她經(jīng)歷過的某個創(chuàng)傷日期。她抓起貨架上的礦泉水，發(fā)現(xiàn)瓶身營養(yǎng)成分表里嵌著段基因測序數(shù)據(jù)，而蛋白質含量對應著她腦瘤里的異常細胞增殖速率。

冷藏柜突然自動彈開。林柚看到自己六歲時切除的腦瘤正躺在冰塊上，表面覆蓋著層會呼吸的銀色薄膜。當她的機械手指觸碰到腫瘤時，整間便利店突然響起生日歌，所有聲源都來自她曾經(jīng)待過的醫(yī)院病房。

“認知校準完成。“克隆體的聲音從天花板通風管傳來，“請實驗體23號前往初始坐標。“林柚的機械左手突然拽著她撞向玻璃門，在碎裂的瞬間，她看到外面不是街道，而是布滿人工血管的地鐵隧道，那些搏動的管道里流淌著摻有金屬顆粒的血液。

隧道墻壁突然睜開無數(shù)電子眼。林柚墜落時，看到自己十八年的人生影像在電子瞳孔里快進播放，每個重大事件節(jié)點都標注著父親實驗室的加密編號。當她即將觸地時，機械左手突然噴射出藍色火焰，燒穿了地面?zhèn)窝b層，暴露出下方巨大的克隆艙矩陣。

最大的艙體正在開啟。林柚看到母親從銀色液體中坐起，但她的頸椎連接著數(shù)據(jù)光纜，手里握著支燃到一半的電子煙——正是冷柜里那支。當她們指尖相觸時，便利店自動門的“叮咚“聲突然實體化成鋼釘，將林柚的倒影釘在克隆艙玻璃上。

“生日快樂，我的備用載體。“母親的聲音帶著焚化爐排風扇的震動頻率。林柚的機械左手突然反向扣住她手腕，虹膜藍斑在此刻突破臨界值，炸碎了所有電子眼的監(jiān)控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