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北涼道，風雪比往年更急。

我蹲在客棧門檻上呵著白氣，看那鵝毛大的雪片砸在官道上。這具十六歲的身體單薄得像張紙，粗布棉襖里塞的蘆花早被壓實，風一吹就透。身后老板娘又在罵人，她那柄鐵勺敲在鍋沿上的聲響，比得上二品高手的劍氣。

“陳小二！死哪去了？馬廄的糞要堆到房梁了！“

我慢吞吞起身，掌心銅錢在指縫間轉(zhuǎn)了個來回。這枚跟著我穿越來的嘉定通寶泛著詭異青光，正面“崇禎“二字倒懸——這他媽可是個架空世界啊。

馬糞鏟到第三堆時，官道盡頭傳來鑾鈴響動。三匹瘦馬馱著個青衫人，在雪幕里晃成虛線。我瞇起眼，那襲青衫下擺沾著褐紅，像潑墨山水里混進了朱砂。

“店家，溫三斤綠蟻。“

聲音落進雪地就化了。青衫客下馬時踉蹌半步，腰間木劍在門框磕出悶響。我盯著他右袖空蕩蕩的懸垂，喉頭發(fā)緊。綠蟻酒端上桌時，我故意讓陶碗在案上滑出半尺。

“前輩的劍，比風雪還冷三分。“

李淳罡抬眼的瞬間，我仿佛看見萬里云層被一劍劈開。他獨臂按著酒碗，指甲縫里還嵌著吳家劍冢的泥土：“小娃娃認得兩袖青蛇？“

“劍罡近三丈時，會顯出青虹紋路。“我摸出銅錢按在桌上，“就像這錢幣背面的云紋。“

老頭突然大笑，震得梁上冰棱簌簌下落。他屈指彈向銅錢，那聲清越龍吟讓我想起原著里隋斜谷吞劍的畫面。銅錢在空中碎成十二片，每一片都映出他驟然蒼老的面容。

“有意思。“他抹去桌上酒漬畫了道劍痕，“明日卯時，馬廄見。“

我彎腰撿碎片時，發(fā)現(xiàn)第十二片銅錢上崇禎二字變成了“齊靜“。后院傳來老板娘殺豬般的尖叫——她養(yǎng)了五年的老黃狗突然開始用《詩經(jīng)·七月》的調(diào)子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