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的馬糞味混著雪沫往鼻子里鉆。

我蹲在草料堆上數呼吸，白氣在眼前結成六角霜花。昨夜那十二枚銅錢碎片在掌心發燙，排列成北斗吞蛟的陣型。原著里李淳罡在武帝城頭畫地為牢時，用的就是這招“天罡引煞“。

“腿抖成這樣，怎么握劍？“

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抬頭看見老頭倒掛在房梁上，獨臂垂下來正好戳到我印堂。他指甲蓋里還沾著昨夜綠蟻酒的殘渣，可那股劍氣已經凝實得能割開晨霧。

“握劍靠的是這個。“我點點太陽穴，“還有這個。“又拍拍腰眼。

李淳罡像片枯葉飄落，木劍不知何時頂住了我喉結。他歪頭時，我瞧見那對招子里映出的我——不是現在這副瘦猴模樣，而是穿越前三十歲社畜的虛影。

“王仙芝當年也愛說漂亮話。“木劍突然往下一劃，我前襟紐扣齊刷刷斷開，“后來他花了二十年，才把舌頭練得比拳頭硬。“

寒風灌進來激得我直哆嗦。老頭卻盯著我胸口那道疤發愣，那是穿越時自帶的古怪印記，像被什么利器剜過又愈合的舊傷。他忽然并指如劍點向疤痕，我眼前炸開一片青光。

恍惚看見萬里云海之上，有白衣人持銅錢作劍，斬落星辰如雨。

“果然。“李淳罡收手時，木劍已經換成真家伙。那柄名動天下的神符插在馬糞堆里，劍穗上還掛著半片干枯的荷葉，“教你兩袖青蛇前，先學怎么活命。“

他踢起神符的瞬間，我摸出銅錢碎片往眼皮上一抹。原著里寫這位劍神出劍快過驚雷，可此刻在我眼中，他的動作卻像被拆解成無數幀畫面——抬腕三寸七分，劍氣自丹田起，途經帶脈時有個微妙的滯澀。

“左邊！“

我抱頭滾向草料堆，神符擦著耳廓劃過，削掉一撮頭發。第二劍來得更刁鉆，分明是朝心口來，中途卻詭異地折向胯下。我猛地并攏雙腿，劍鋒在褲襠劃出焦糊味。

“喲，小雞仔反應挺快。“老頭咧嘴笑出滿口黃牙，“接下來這劍要你左腎。“

我忽然抓起把馬糞砸向自己左腰。神符果然急轉，劍尖在糞團里攪出漩渦。就這電光火石間，我撲上前咬住他手腕，嘗到鐵銹味的剎那，十二枚銅錢碎片突然從袖口激射而出。

“叮叮叮“一串脆響，李淳罡用劍柄格開十一枚。最后那片嵌著“齊靜“二字的，卻詭異地懸在他眉心前三寸，嗡嗡震顫如同活物。

馬廄突然安靜得可怕。

老頭伸出兩根手指夾住銅錢，那動作讓我想起原著里他接曹長卿的棋子。可下一秒他突然暴退三丈，神符在地上犁出深溝——銅錢碎片在他指間化成了青煙，凝成個小篆的“春“字。

“齊靜春...“李淳罡眼神變得很古怪，像透過我在看某個遙遠的噩夢，“那小子連光陰長河都敢截流？“

我正想追問，客棧突然地動山搖。老板娘養的那群下蛋母雞突然集體打鳴，聲調赫然是《廣陵散》的起手式。李淳罡猛地揪住我衣領：“小混蛋，你身上到底帶著多少因果？“

遠處傳來老板娘破鑼嗓：“陳小二！死過來給軍爺們燙酒！“

我們同時望向官道。風雪里浮現出黑壓壓的騎兵輪廓，為首那面“徐“字大旗被吹得獵獵作響。旗下一坨肉山正捧著《春宮圖》看得入迷，腰間懸著對夸張的宣花斧。

褚祿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