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字王旗在三百步外停住。

軒轅青鋒的藕臂還纏在徐鳳年脖子上，可那雙杏眼里泛著青銅光澤——與春神湖底青龍如出一轍。我袖中銅錢碎片突然發燙，拼出個“逃“字，最后一筆卻歪歪扭扭指向世子腰間。

那里懸著個熟悉的酒葫蘆，葫蘆底刻著“小二上酒“。

“見了北涼王旗不跪？“軒轅青鋒開口竟是男女混聲，袖中滑出十二枚青銅卦簽，“好個沒規矩的...“

白衣徐鳳年突然按住她手腕。這個本該紈绔荒唐的世子眼神清亮如雪，指尖在卦簽上輕叩三下——正是原著里李淳罡教他的“劍氣滾龍壁“起手式。

“春神湖的魚肥了。“世子解下酒葫蘆拋過來，“釣著龍王爺沒？“

葫蘆在空突然中裂成兩半。一半落向我掌心，另一半被李淳罡的劍氣截住。酒液潑灑間，映出兩個截然不同的倒影：我這邊是雪中世界的湖光山色，老頭那邊卻是劍來世界的云海仙宮。

“好手段。“李淳罡獨臂一震，酒液凝成三尺青鋒，“徐小子，這'兩界酒'是跟誰學的？“

軒轅青鋒突然尖嘯著暴退十丈。她天靈蓋迸出青銅煙氣，在空中凝成李顯的臉。銅錢碎片自我袖中激射而出，釘住她四肢要穴，可那些青銅煙氣仍源源不斷滲向徐鳳年。

世子輕笑一聲，從懷中掏出塊黢黑的鐵片。我瞳孔驟縮——這分明是劍來世界顧璨那塊“鐵券天書“！鐵片與青銅煙相撞，竟發出洪鐘大呂般的轟鳴。

“叮！“

最后一片銅錢殘幣自我懷中飛出，嵌入鐵券中央的凹槽。剎那間風雷大作，春神湖底升起七十二根青銅柱，每根上都刻著“驪珠洞天“的符紋。

“原來是你。“徐鳳年突然看向我，眼神陌生得可怕，“齊先生等的人。“

軒轅青鋒的身體像瓷器般碎裂，露出里面青銅骨架。那些骨節上密密麻麻刻著文字，我認出是《雪中》原著里王仙芝的武道心得——但所有“天“字都被篡改為“道“。

李淳罡的神符劍突然脫手，在空中一分為二。青蛇劍影纏向青銅骨，蛟螭劍光直取徐鳳年咽喉。世子不閃不避，任憑劍光穿透脖頸——沒有血，只有無數金色文字涌出。

“大秦始皇帝二十六年...“我念出那些文字，頭皮發麻，“這不是《雪中》的時間線！“

徐鳳年的身影開始虛化，鐵券天書上的銅錢劇烈震顫。湖面突然浮現龐大陰影，那是條比青龍大十倍的玄龜，龜甲上站著個戴斗笠的年輕人——陳平安！可他手中握著的，分明是李淳罡年輕時用的木劍！

“光陰長河亂了。“李顯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你們三個...“

玄龜突然張口吞下陳平安。我懷中的銅錢碎片全部飛向龜甲，拼成完整的“嘉定通寶“圖案。當最后一枚銅錢歸位時，整座春神湖的水騰空而起，在空中凝成巨大的水鏡。

鏡中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

白發徐鳳年端坐北涼王位，腳下跪著軒轅青鋒、陳芝豹等人——可他們脖頸都連著青銅鎖鏈，鎖鏈另一端攥在“徐鳳年“手中。而這個“徐鳳年“的后腦勺，赫然長著李顯的臉！

“這就是未來。“李顯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聲，“如果讓因果繼續...“

水鏡突然被劍氣劈碎。真正的徐鳳年從虛空中踏出，手中提著顆血淋淋的頭顱——正是李顯！可那顆頭顱還在說話：“...崩壞的話。“

兩個徐鳳年隔空對視。青銅柱開始崩塌，湖底傳來齒輪轉動的巨響。我胸口疤痕突然裂開，齊靜春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響起：“現在！跳進龜背裂縫！“

玄龜的背甲正在開裂，露出里面旋轉的星河。李淳罡一把抓住我后領：“小子，這一跳可能萬劫不復！“

“前輩。“我指向龜甲裂縫中閃過的白衣身影，“您不想知道兩袖青蛇在別的世界能排第幾嗎？“

老頭突然大笑，獨臂揮出平生最璀璨的一劍。劍氣劈開漫天水霧，竟在龜甲裂縫處斬出個“一“字形的通道。銅錢組成的“嘉定通寶“飛向通道中央，每枚銅錢都映出不同世界的倒影。

“走！“徐鳳年突然將鐵券天書拍在我背上，“告訴陳平安...“

后半句話被青銅碎裂聲淹沒。我墜入星河前最后看到的，是兩代徐鳳年同時揮刀斬向彼此，而李淳罡的獨臂衣袖化作青虹，貫穿了李顯的青銅眼罩。

失重感持續了約莫三息。當我砸在硬地上時，首先聞到的是鐵匠鋪特有的焦炭味。睜開眼，十五歲的陳平安正舉著錘子警惕地看我，他腳邊躺著半截青荷葉。

“你是...“少年嗓音清亮，“那個客棧伙計？“

我低頭看掌心，銅錢已經重組完整，只是“崇禎通寶“變成了“天地通行“。遠處傳來齊靜春的咳嗽聲，而更遙遠的地方，有劍氣縱橫三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