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政局一出來，歐小歌跟林佳銘就結結實實地吵了一架。

決定結婚是一個非常偶然的事故。

說是事故，是因為這本來不是計劃內的故事，至少他們都沒想過做畢婚族，雖然歐小歌的理想就是畢業工作穩定后變成林佳銘的合法妻子，那也不該是距離畢業還有一個月的兩個大學生該干的事。

那天本來是陪著林佳銘取補辦的身份證和護照的。

為了滿足歐小歌的“畢業旅行”夢，林佳銘背著歐小歌偷偷地租了一輛車，把一切外出的裝備，吃喝玩樂的東西都準備好，本想給歐小歌一個驚喜，結果去取車的途中手忙腳亂之際丟了一個重要的包，包里有他的身份證，護照，求職信等等所有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當他垂頭喪氣出現在歐小歌面前的時候，把歐小歌都氣哭了。

按照歐小歌的脾氣，林佳銘本來已經準備好了挨一個晚上的罵，沒想到他的女朋友大事反而冷靜，先是立刻決定幫他掛失，搜索關于補辦掛失的方法，然后催著他立刻去把各種證件一一補辦。

在林佳銘的眼里，歐小歌這個北京大妞一直是個兩手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脾氣，一入校就被她的開朗沖天的笑聲和大喇喇的做事風格所嚇倒，當然，除了這些個性屬性，歐小歌長了一張卡通美少女的臉，比起滿大街的網紅，她五官清秀明朗又獨具特色，屬于人群里一眼可以認出來，久久留在腦子里不會輕易忘記的那種，和歐小歌能夠戀愛也是一個意外，幾年的大學時光就像是一個溫和的器皿，讓他們的感情無風無浪地渡過了四年，在林佳銘看來，歐小歌就是個任性乖張，頭腦簡單，需要時刻被哄著的大小姐，如今，畢業前夕，卻因為補辦身份證這件事，他第一次發現歐小歌的體貼和成熟。

為了保險，護照和身份證都是寄到了歐小歌的家里，這天歐小歌拿著信封喜滋滋地來到林佳銘的面前，說：“恭喜恭喜，在北京新生了。”

林佳銘笑著拆開了信封，他的新身份證和護照赫然出現在面前，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歐小歌看到證件終于補齊，也覺得自己功勞很大，于是一直笑嘻嘻地追問林佳銘失而復得什么感覺，證件寄到她家里是不是像在她的家里新生的，搞得林佳銘有了一種強烈的歸屬感和親情暗示，這天他覺得歐小歌是他在這個城市最親的人，而不僅僅是情感上的戀人。

為了感謝歐小歌的幫助，林佳銘慷慨解囊，請她吃大餐，席間倆人醉眼朦朧，觥籌交錯之際，林佳銘突然脫口說了句：“既然證件都在，我的戶口本也在，干脆結婚算了。”

老天作證，這真的是半玩笑半應景的一句醉話，沒想到歐小歌仰脖子灌下去一口酒，桌子一拍：“就這么定了。”

結婚，對林佳銘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的事情。

在他的大學四年里，雖然不斷有同村的同學，同學的兄弟兄弟姐妹紛紛投入婚姻的行列，他也跟著隨份子，各種被問什么時候結婚，可是總覺得“結婚”離自己很遠，看上去他的女朋友也沒有著急要嫁人的意思，其實最主要的是，他在這城市打算立足，也是有他的部署計劃的，工作，房子，經濟基礎……這些成年人世界里的東西，一直是林佳銘早就背負在身的革命使命，他給自己的時間是五年，五年內，他會用自己的努力把一切都準備好，然后再考慮結婚的事。

另一方面，他也絕對沒想到歐小歌對于結婚的決定如此旗幟鮮明地答應了。

正當林佳銘第二天酒醒后把一切都拋諸腦后，沒想到歐小歌已經把生辰八字拿來了。

也不知道歐小歌是在哪里找的業余算命大師，算出來倆人在某年某月的八點八分，是良辰吉日，這時候結婚后會舉案齊眉，相濡以沫，如果錯過了這個時辰，會如背石登山，路阻且險。

篤信星座，血型，24型人格說的歐小歌此刻又迷上了周易預測，且非常嚴肅地規定好，必須要在某年某月的八點八分，領到結婚證，從此魚水相歡，闔家團圓。

如鯁在喉。

是自己提出來的“結婚”建議，如今結婚就在眼前，林佳銘總不能說自己如今沒做好結婚的打算，他很了解歐小歌，若他說了實話，她一定會覺得受到很大的傷害，還可以引申出他其實并不想結婚，甚至并不愛她這些不著邊際的預測，那么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林佳銘將要心力交瘁地用各種方式來挽回這個不小心犯的錯。

可是……結婚這么大的事呢。

五年后，五年后才應該考慮的事，被騰空搬到了眼前，還是自己用無敵穿越臂給搬來的，怪誰？

林佳銘大概用幾分鐘的時間，以微笑的自己應付著喋喋不休講述良辰吉日的歐小歌，而真正的自己做了一個虛擬的“黃粱之旅”。

他設想五年后，工作有了起色，收入尚可滿意，房子也已經有了眉目，那時候，他理想中的妻子，是眼前的歐小歌嗎？

答案是：是的。

他想象不出還能有比歐小歌更適合自己的人生伴侶了。

歐小歌從外形到背景，都是林佳銘非常滿意的人選，尤其是她是北京姑娘，衣食無憂，免去了他在打拼之余還要照顧另一個白手起家伴侶的麻煩，就算他沒有達到理想的狀態，至少他在這城市有個可依靠的港灣，更直白一點，未來孩子不用再像他一樣，頂著外地人的帽子在這個膜等大都市里打拼……人類很難直面的就是赤裸裸的欲念，當這些念頭在微笑的林佳銘外表下暗暗滋生的時候，他立刻把自己的身體和靈魂調整到了統一狀態下。

此刻，歐小歌正興奮地抓著林佳銘的手，說：“就這么定了。”

就這么定了。

人生很多事，也許只是一個決定。

糟糕的畢業旅行沒成行，沒想到一個意外驚喜的婚姻撲面而來，已成定局，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為了害怕耽誤掉這大吉的時辰，向來晚睡晚起的歐小歌分別的時候給倆人手機上設置了同時響起的鬧鈴，時間是早晨六點鐘，六點鐘起床，就算梳妝打扮上廁所再加上可能會出現的ABC種問題，也肯定會在八點之前達到民政局，順順利利地把結婚證領到手。

歐小歌心想：這一天意義非凡，還要拍證件照，所以從服裝到化妝一定要精神設計一番，自拍啊，直播啊，也都不能落下，想到朋友圈里可以收到滿滿一屏幕贊，她覺得心花怒放。好久沒曬恩愛了，這下曬的是結婚照和結婚證，肯定會平地激起大雷，炸出萬年潛水員們，普天同慶吧。

沒想到，當兩個人興高采烈地奔向民政局的時候，徹底傻眼了。

民政局門口排了長長的一隊人，歐小歌粗略地算了算，至少有20對，再一看，民政局的大門關得緊緊地，歐小歌著急地跑上前去抓住一個排隊的人問道：“請問，幾點開門知道嗎？”

回答：“不知道。”

歐小歌再抓住一個人問，也回答不知道，讓歐小歌網上查查，口氣輕松地似乎幾點開門這件事只跟歐小歌有關系。

眼看歐小歌已經開始著急，林佳銘勸歐小歌沉住氣，既然大家都在排隊等候，且安心地等吧，總有開門的時候。歐小歌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林佳銘，說：“我當然知道總有開門的時候！”

林佳銘本來想安慰歐小歌，沒想到碰了釘子，也就沉默了。

歐小歌壓著一肚子怒火四處張望，正好這時候胡同里走過來一個老太太，看起來門兒清的樣子。歐小歌把焦躁的表情收了起來，特別客氣禮貌地問老太太知道不知道民政局幾點開門，老太太連停都沒停地說：“怎么著也得八點半吧！”

林佳銘知道一場暴風雨又要降臨了，正咬緊牙關準備接受流星雨劃過臉龐之際，沒想到歐小歌卻明顯地懈怠了。粉嫩的小臉上堆起一坨烏云，無意間為這張氣勢恢宏的面容上增加了一幅楚楚動人的憐愛之態，林佳銘看了有點心疼，想想歐小歌為這個“良辰吉日”確實費了不少周折，如今人算不如天算，可憐的姑娘被徹底擊垮了。

林佳銘把身邊委屈的戀人摟在懷里，和風細雨地勸說：“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了，八點有什么好？論起數字的吉利程度，我覺得九點寓意更好，你想，八點八分，也可以理解為88，而九點九分，不才是天長地久的意思嗎？”

歐小歌說：“我要的不是數字吉利，這是根據我們屬相算出來的……難道注定我們倆以后要像背石登山一樣艱難嗎？”

林佳銘說：“不能，就算是，也是我背石，你只管登山，走不動了我連石頭跟你一起背上去。”

歐小歌被林佳銘笨拙的安慰給逗笑，接著又看了一眼排隊長龍，嘆了口氣說：“九點鐘還不一定能輪到咱們呢！”

歐小歌遙望完了一下前面的長龍，再回頭看了一眼，暗自慶幸自己早來了，這一眨眼的功夫，后面又排了20對，看來這天確實吉利，否則怎么會有這么多扎堆結婚的？

八點半，民政局準時開門，工作人員在一一地核對著身份證，戶口本等證件信息，嚴肅認真地為新人們辦理婚姻注冊手續，歐小歌踮著雙腳不斷地向前看，時不時地看著表，手機舉起又放下，顯得非常焦慮。林佳銘則穩如泰山地站在歐小歌身后，等待讓他有了思考的時間，順便打量了一下其他的同個戰壕的戰友們，大家穿戴普通，表情自然，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對對即將“走入婚姻”的族群。難道之前是自己把“結婚”想得太神圣了？可是，茫茫人海，從相識到戀愛，從戀愛再到決定結婚，絕對不會是一個云淡風輕的決定，人生最大的大事，該是多么激動，多么欣喜，至少會像他的歐小歌這樣坐立不安，東張西望，而周圍的大家，稀松平常的表情就像是在排隊打醬油。

聽說人在臨死前會有一個一生回放，像過電影一樣把一幕幕的成長展示給自己看，在注冊登記之前，也來個戀情回放吧。就這樣，表面八風不動的林佳銘，趁著排隊的空檔，徹底地回憶了一下與歐小歌的所有的戀愛記憶，想得自己居然眼濕了。

林佳銘跟歐小歌是大學的同學，念大學那會歐小歌是學校里有名的美女，不但身材好，臉蛋漂亮，更是能文能武——歌唱得好，舞跳得也不錯，還是學校排球隊的領隊，不僅如此，她口才還不錯，經常參加演講，還代表學校參加過辯論賽什么的。林佳銘在學校里是學生會的主席，成績好，長得帥，人高馬大，氣宇軒昂，也算是校園里風云人物，兩人基本屬于一見鐘情，當他發現這個女孩不錯的時候，她已經變成他的女朋友了，一切都是那么順其自然，天作之合。

最開始，林佳銘對于這種關系還不太接受，但是歐小歌的個性大大咧咧，率真又單純，似乎沒有把戀情偷偷埋在土里繼續在陽光底下招搖的意思，朋友圈里動不動就秀恩愛，還偷拍林佳銘的各種照片惡搞，不久，全學校都知道倆人的戀情了。

林佳銘也就慢慢接受了一場談在陽光下的戀愛，周圍的人別提多羨慕這一對金童玉女了，可林佳銘心里總是隱隱約約地有一絲憂患，自己雖然是學生會主席，學習成績，品行道德等也沒什么問題，但是畢竟自己出生于貴州的鄉下，一個在精細的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小村莊，歐小歌則是正宗地道鮮活明媚的北京姑娘，雖然她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和別人的出身，林佳銘卻總象是生活在漏斗上的小丑，總是站不直，一站直了就會漏下去，這樣的自卑他從來沒有對歐小歌提起過，在她面前，他總是隱藏住所有負面的情緒，以更加優秀的表現和寬容的姿態來化解掉落在自己頭頂上的灰塵。

九點早已經過去，十點都快要到來，八八良辰早就不可能，現在天長地久也已經錯過，十全十美看起來也不一定能沾到邊兒，林佳銘懷疑自己不可能在編造出關于十一，十二點的吉利話了。而歐小歌顯然丟掉了執念，蔫不拉幾嘟著嘴巴在一邊站著。前面還有三五對，也都被消耗的沒精打采了。

看起來辦理結婚手續并不象他們預期中的那樣簡單。

就在他們望眼欲穿之際，突然從里面跑出來一個女孩，緊跟身后跑出來一個男人，女孩臉上帶著淚，拖著哭腔說：“我現在就給我媽打電話，無論如何今天想出辦法來！”

男人說：“算了，我們改天再來吧，何必非要急在今天呢？”

“你不懂，你不懂這一天對我的意義……”女孩滿臉是淚地奔跑出去，男人嘆了口氣，搖搖頭，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歐小歌好奇地看著這一對出現了狀況的新人，旁邊有人在紛紛議論，大概意思是說，兩個人馬上本來馬上可以領到結婚證了，卻發現女孩的身份證上的名字中的一個字跟戶口本上不統一，女孩解釋說她上學后找算命先生給她改了一個字，但是戶口本上沒來得及更正過來，工作人員因此拒絕給他們發結婚證，女孩當場就哭了，然后跑著要給老家的父母打電話，讓他們幫她想辦法。

這件事對歐小歌倒是一個很好的提醒，她趕快拿出了戶口本和身份證，仔細地對了對各項信息，確定萬無一失之后，讓林佳銘也趕緊核對一下，林佳銘拿出戶口本，卻怎么也找不到身份證了，奇怪，明明昨天晚上他鄭重地把身份證和戶口本放在一起的，怎么關鍵時刻身份證會突然不見了呢？

這個突然事件讓歐小歌非常生氣，她一邊抱怨著林佳銘粗心，一邊幫他找，從牛仔褲口袋到上衣口袋，能翻的地方全都翻了個遍，甚至把戶口本的內頁抽了出來，還是沒有。

“你到底放哪兒了？昨天剛剛給你的，怎么這么一會就不見了呢？”歐小歌氣急敗壞地說，“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壓根就不想結婚，故意把身份證弄丟了吧？”

林佳銘此刻也著急了，努力地搜索著記憶，搜索著遺失的種種可能，最后他忽然想起自己臨走的時候因為走得太急，拿起戶口本就走，會不會身份證不小心滑落在地上了？

這個想法讓林佳銘頭冒冷汗，因為眼看就要排到他們了，就算猜測正確，一路順利來回不堵車，也要將近一小時，剩下的事情，不敢想象。

歐小歌跺著腳說：“怎么辦？”

林佳銘當機立斷，馬上決定打車回家去找身份證，讓歐小歌別著急，他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回來。

臨走的時候，歐小歌拋下一句話：“今天你要是找不到身份證，這婚咱們不結了。”

林佳銘來不及保證什么，只是飛一樣地從民政局沖出來，沒有出租車，他騎了一輛共享單車，風馳電掣地飛回了家。

到家之后，連氣都來不及喘的林佳銘看到剛剛補辦好的身份證乖乖地躺在地上，失而復得的心情真是贊爆了，林佳銘從來沒有象此刻一樣愛過這張小卡片，他拿起它來重重地親了一口，然后緊緊地捏在手中，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呼吸都沒來得及換一口，就立刻騎車如踏上風火輪一樣飛去了民政局。

得，因為自己的這點突發狀況，排了差不多一上午的隊算是白排了，因為錯過，前面差不多又堵上了十多號，歐小歌在旁邊紅著眼睛委屈得不得了，林佳銘鄭重地道了歉，然后把戶口本和身份證等證件一起交給了歐小歌，這顆高懸的心才終于放下來。

就快要排到他們的時候，工作人員突然宣布：上午辦理工作到此為止，沒辦完的下午兩點鐘繼續。

此刻的歐小歌象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走出民政局的時候，一直壓抑著怒火的歐小歌終于憋不住了，她回頭看了一眼林佳銘，問道：“這回你滿意了吧？”

“滿意？”林佳銘一頭霧水。

“是啊，終于達到自己的心愿了。”歐小歌嘆了口氣，加快了腳步，林佳銘追上來，一把抓住歐小歌的胳膊說，“你說的都是什么呀？”

歐小歌停住腳步，眼睛在林佳銘臉色上上下打量了一下，說：“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是你后悔了吧？”林佳銘回她。

“林佳銘，我早就看出來了，其實你根本不想跟我結婚，從綱開始談戀愛的時候就感覺你不對勁，不用情侶頭像，不愿意發合影照片，一直在裝單身，是希望給自己更多選擇的機會吧？”

“你說什么傻話呢，我昨天晚上激動地幾乎一夜都沒有睡著，怎么可能這會退出？”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么重視，為什么提前不上網查一下手續流程，幾點開門，幾點關門，中途要不要休息？這些事情很難嗎？動動手指就可以辦到，你卻不愿意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

林佳銘想解釋是自己忽視了，轉念一想，他也惱火了。

“你說的沒錯，動動手指就可以查到的，你不是也沒查嗎？這難道證明你對結婚的事也不在乎？”

“你還強詞奪理？如果你沒有丟身份證，我們能這么倒霉白排隊一上午嗎？”

“如果身份證不丟，也許沒這么早結婚倒是真的。”林佳銘嘴邊嘟囔了一句，沒敢讓歐小歌聽清楚，為了避免倆人越說越氣，他選擇了沉默。

歐小歌不依不撓，越說越氣，“還有，如果你真的想結婚的話，你就該提前早早地來排隊，都是選擇今天結婚，為什么有那么多人會排在我們前面？”

“還有那么多人排在我們后面呢，你怎么不說？”林佳銘說。

“我不管別人，你明知道我多在意這個日子，卻偏偏搞出這么多狀況，目的肯定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搗亂！”

“歐小歌，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林佳銘被歐小歌劈頭蓋臉地一陣數落，扣上了莫須有的罪名，心里也冒起了火。

林佳銘平靜了一下，用比較柔和的語氣對歐小歌說：“結婚這么大的事，我不會比你輕視它的，只不過突然出現狀況，就像我本來好心想租車帶你去旅行，但是身份證丟了是一樣，我覺得這些小挫折不足一提。”

歐小歌看著林佳銘，也逐漸平靜了一些。

“身份證丟了，這不是找回來了嗎？只要我們倆沒丟，我們還在，其他一切都不是問題，上午排不上號還有下午，下午排不上號我們明天一大早再來，小歌，對我們來說，重要的不是什么時間，而是我們最終能夠結婚。”

歐小歌的氣焰就這樣被林佳銘的苦口婆心諄諄教誨式的語言攻勢澆滅。

林佳銘說出了上面的一些話后，心里覺得舒服了很多，他趁熱打鐵，繼續疏通：“只要我們的心是堅定的，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歐小歌扁了扁嘴，眼眶里積滿了淚水，她說：“佳銘，對不起，我不該對你亂發脾氣，可是我心里真的很害怕，害怕會在關鍵時刻出問題，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覺得如果領證不順利的話，我們將來的婚姻都不會順利的……”

林佳銘聽到歐小歌的話，心都軟了，他拍了拍歐小歌的肩膀說：“小歌，怎么可能？我一定會永遠對你好的，不管將來我們變成什么樣子，我保證！”

歐小歌又連續地問了一些傻傻的問題，一一得到了林佳銘滿意的回答，這一場風波才總算是過去，歐小歌的性格就是這樣的，翻臉象翻書快，三分鐘前暴雨傾盆，三分鐘后又萬里無云，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呢，就高高興興地挽起了林佳銘的胳膊，一副情比金堅的恩愛樣子了。

兩人為了怕耽誤時間，直接就在民政局旁邊的一間面館隨便吃了點飯，早早地回去排隊了，這次他們終于排到了第一位，兩點鐘一到，他們第一對辦理了手續，當公證員舉起公章要蓋下去的時候，歐小歌忽然大喊：“停！”

大家都嚇了一跳，歐小歌舉著手機，數著：“58，59.60，好了！”

2:14分13秒，在歐小歌粗暴的控制下，非常意外驚喜的，在如此應景的時間上，他們順順利利拿到了兩個紅色的本本，由校園戀人一步飛躍到合法夫妻的身份中。

領完證，走出民政局的好久，歐小歌就像處于恍惚醉酒狀態中，林佳銘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臉傻乎乎的笑，完全像個喪失了智力的兒童。

兩個人對視一笑。

“老婆？”林佳銘試著，用一種嶄新的稱呼喊了歐小歌。

歐小歌別別扭扭，一臉害羞地回應了一句：“……老公？”

倆人忽然對視爆笑，笑聲沖向云霄，像林佳銘第一次在校園里被這響徹云霄的笑聲震撼到，沒想到，一笑定乾坤，娶了如此美好又如此有爆發力笑聲的老婆。

這天下午，領完結婚證的歐小歌和林佳銘跑去游樂場狂歡，像兩個被釋放出來的小惡魔一樣，把游樂場里所有的項目玩了個遍，從過山車到旋轉木馬，從升降飛機到摩天輪，在他們沒心沒肺的刺激和叫喊聲中，他們揮手送別了單身，雖然他們還是青蔥少年和蜜蜜少女，婚姻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僅僅是兩個小本本上蓋上了大紅章，從此人生就被捆綁在一起。以后想分手，都沒那么容易了。

兩個人玩累了之后，才想起應該給彼此的父母打電話報喜，這時候林佳銘才忽然想起來，結婚的決定到領到結婚證只有十幾個小時，歐小歌跟父母商量了嗎？

歐小歌一臉迷糊地說：“我爸媽？沒呢。晚上回去說。”

林佳銘那一刻感覺空氣都凍住了。

歐小歌的父母都在北京，所以他們決定晚上一起回家吃飯，順便把好消息告訴他們。

林佳銘撥通了家里的電話，母親和父親聽到自己結婚的消息激動得老淚縱橫，爭相跟林佳銘說話，爭相囑咐他這那，念叨著孩子長大了，終于成家了，要對家庭負責，要對媳婦好等等，林佳銘抱著電話，講著歐小歌根本聽不懂的方言，不斷地點頭稱是，想起自己如此重要的時刻卻沒有辦法在父母身邊與他們分享，講著講著電話，忍不住眼眶紅了又紅，最終流下眼淚來，歐小歌在旁邊急得不得了，一把搶過了電話，大大方方地喊了一聲：“爸媽，你們好，我是歐小歌。”

這一聲“爸媽”雖然歐小歌叫得非常自然，卻把兩位樸素的老人嚇了一跳，順便跟來的是一陣激動和驚喜，反而是老人們不知所措了。

歐小歌說：“你們放心吧，佳銘就交給我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等拍完畢業照我們倆就回貴州去看你們……嗯嗯，好的，沒問題！”

掛了電話，歐小歌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林佳銘很不好意思地問：“你笑什么？”

“笑你呢，看不出來你感情還挺豐富的。”

林佳銘趕快擦干了眼角殘留的眼淚，孩子氣地笑了。

“對了，咱媽說讓咱們早點考慮要孩子，哈哈哈……”歐小歌一邊說一邊笑，林佳銘說：“你自己還是個孩子，考慮要孩子……”

歐小歌不服氣地說：“怎么？看不起人？”

林佳銘說：“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剛剛畢業，工作都還沒穩定，等過幾年再考慮孩子的事情吧。”

歐小歌做思考狀，林佳銘一把抱住，說：“老婆，我希望你能開開心心地享受幾年生活，我并不想讓你那么早就變成媽媽，你是我永遠的公主。”

“同意！”歐小歌狠狠地拉過林佳銘來，重重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兩個人興高采烈地奔歐小歌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