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凌晨3點的醫院，病房內寂靜的只能聽到心臟監護器的機械音。

陸離用力推著床沿，才勉強借力側過了身。

“呼—呼～”

他貪婪地汲取著氧氣罩里的生命氣息，粗重的喘息聲像是在證明，剛才簡單的動作對于一個癌癥晚期的患者有多么艱難。

病房內暖黃的燈光把門外青幽色的樓道隔離開來，宛如兩個不同的世界。

陸離能聽到樓道外偶爾傳來的腳步聲，隔壁病床微微的呼吸聲，甚至水管里水流滑過的窸窣聲。

他閉上眼，盡力捕捉周圍的一切聲響。

以確認自己還活著。

陸離就這樣聽著，想像以往一樣，在不知不覺中睡過去。

但今天好像有點不同，在某一刻，周圍好像突然寂靜下來，所有聲音像是安了暫停鍵，戛然而止。

陸離有些不確定地睜眼，映入眼簾的卻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他用力眨了眨眼，心中突然有一絲恐慌，如果在最后的日子里失聰失明，那還不如選擇早點結束生命。

“咳…咳”

陸離擠出幾聲咳嗽，試圖緩解周圍壓抑的氣氛。

哪怕有人被吵醒也好。

他的眼睛在周圍不斷探索，在觸碰到床頭儀器屏幕上冒著紅光的折線時，懸著的心終于落回了肚子里。

還好，不是眼睛的問題。

視覺逐漸適應了周圍的暗度，天花板燈管的輪廓逐漸顯現在眼底。

微微側頭，還能看到床邊的那團黑霧。

嗯，是一團黑霧……

陸離剛剛清晰了一些的思路在此刻又纏成一團毛線。

“難道是死神？還是索命的判官？”

“我要死了嗎？是不是臨死前都會看到不干凈的東西？”

陸離抬手想要按下頭頂的呼叫按鈕，卻被黑霧中伸出的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安靜，聽我說。”

黑霧中傳來的聲音讓陸離感覺是一個中年男子，溫厚而平靜，自信到讓人無法拒絕。

陸離默默放下了手，雖然目前這團黑霧超越了他的認知范圍，但他已經幾乎沒有可以失去的東西了。

陸離現在的好奇心遠大于恐懼。

“你說。”

太久沒有開口導致陸離的嗓音像煙熏過般沙啞，但那團黑霧似乎并不介意：

“三年前，在北江市出現了第一道【靈隙】，有十多名普通人被卷入，但只有四人活著出來。”黑霧中的男子頓了頓，似乎在給陸離消化信息的時間。

陸離已經很久沒關注的外界的事了，但他腦海中還是閃過前不久的一些新聞。

似乎【靈隙】這個詞在最近出現的很頻繁。

“這四名幸存者在【靈隙】內獲得了某些超自然的能力和物品。”

“當【靈隙】出現的更頻繁時，世界各地成立了特殊的組織，去收集里面的特殊物品與能力，防止流入到現實。”

“多次在【靈隙】內存活的人發現，【靈隙】類似于平行空間，每一道【靈隙】都有一個怪談故事。”

陸離此刻已經被這個“故事”吸引了，即使他幾乎不相信這種只在小說中出現過的情節。

“怪談本身我們稱之為【靈】，依靠獻祭物品獲取特殊能力的稱之為【媒】”

陸離大概理解了他所說的情況，腦海中冒出了恐怖屋、劇本殺的字眼。

“那…”陸離試探性地開口，想了解黑霧中男子的真實意圖。

“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加入我們嗎？”

“或許，你能在【靈隙】內，找到能夠幫助你活下去的東西。”

活下去！

陸離的心臟狠狠跳動了一下，對于陸離來說，其他的一切都不如這三個字有吸引力。

高昂的醫療費、不到一個月的生命……

陸離能想無數個不想死的理由，哪怕只有一點機會，哪怕眼前這團不知名的東西是完完全全地胡說八道。

陸離也想賭一次。

陸離掙扎著坐起來，壓制著顫抖的聲音：“為什么是我？”

沉默。

陸離用力地盯著“它”，想要看穿這團黑霧的本質。

半晌，那邊幽幽地傳來聲音：“正常人進入【靈隙】后，只能再活不到15年”，黑霧中的男聲道：“下次【靈隙】開啟在一天后，你如果能在其中找到特殊的【媒】或者【靈】，或許延長15年壽命。”

15年，很有誘惑力。

“如果我拒絕呢？”陸離想知道拒絕的代價。

黑霧中的男子似乎聽到很好笑的問題：“呵呵，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即使現在的情況完全超出陸離的認知，但在陸離的意識中，現在所經歷的事又似曾相識，仿佛在時空的另一面，他早已做過選擇。

賭了。

“我接受。”陸離平靜道。

那團黑霧似乎并不驚訝于他的選擇，只是扔出一個膠囊大小的瓶子，道：“激發藥劑，三天內能保證你像正常人一樣行動，明天早上吃下他，會有人帶你走。”

陸離摸到藥劑，緊緊握在了手中。

“現在，你可以按了。”那只胳膊指了指剛剛陸離想要按下的呼叫按鈕。

隨著他的聲音越來越遠，黑霧也像被一股風刮過的煙，很快消失不見。

四周忽然又恢復了聲音，燈也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

滴——滴——

周圍依舊靜謐與安詳，若不是手中的藥劑還散發著一絲涼意，陸離真的以為剛才做了一個不真切的夢。

一夜無眠

7點整，王主任帶著實習醫生們開始查房，對病人的病癥做一個完整的記錄。

“主任主任，7號房的病人，好像…”護士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走，去看看。”王主任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瘦瘦的，沒什么親人卻很頑強的年輕男孩的身影。

“吱—”

推開房門，病床上卻是空空如也。

“唉？剛剛還在呢……”

王主任皺了皺眉，“小張，這張病床是哪個病人啊，我怎么沒印象？”

剛剛領路的護士一臉茫然：“啊？這個床鋪，一直沒人吧？”

王主任搖了搖頭，看向整潔的床鋪，和周圍正在吃早飯的病人，好像原本就應該是這樣。

只不過，怎么總感覺缺了一個人呢？

【北江第一醫院·正門】

“所以說，他那種篡改記憶的能力，也是從【靈隙】中獲得的？”

陸離壓低帽沿，看向旁邊吃著棒棒糖的甜美少女。

兩人身后的帶有“北江第一醫院”招牌的大門正緩緩合上。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抬頭看向陸離：“你說隊長嗎，那是的呀。只要被組織允許，部分特殊能力的使用也是合規的呢。”

“怪不得他根本不怕我拒絕或者泄密呢。”陸離想了起當時黑霧中男子頗具玩味的回答。

“噗嗤”

穿著粉色睡衣的少女笑出了聲，抽出晶瑩的棒棒糖指向陸離，開口道：“你怎么知道，你沒有拒絕過呢？”

陸離瞳孔猛地一縮，頓時停在了原地。

少女把棒棒糖含了回去，手背后蹦跳著走了幾步，似乎并沒有感受到陸離情緒的變化。

“逗你呢。”少女回頭，眼中帶著狡黠，口齒不清地說道：“隊長的事我們又不清楚，他只是讓我帶著你，幫你搏一線生機。”

陸離回過神來，揉了揉鼻子，追上了漸行漸遠的少女身影。

先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