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的微風緩緩拂過小臂上纖細絨毛，又帶著絲絲縷縷的金桂花香繚繞過鼻尖。

一點靈光自虛無之中浮現，一聲怒叱在耳邊響起。

“張不錯！”孔秋聲那字正腔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此一聲，便像是喚醒了迷途中的旅人。

熟悉而又陌生的畫面映入眼簾，視線由虛化逐漸凝實。

窈窕的身影站在課桌前，遮擋住了大部分似是記憶中早已斑駁的教室。

“叮鈴鈴～”

恰好下課的鈴聲響起。

零碎的記憶宛若一道煙塵飄散開來。

“孔…老師。”張不錯心緒未定，只是緩緩的站起身來。

“跟我到辦公室來一下。”

孔秋聲略微的翻了一個小白眼，隨手卷了卷手中的試卷，背過身，“噠噠噠”的踩著高跟鞋，回到講臺上整理東西，嘴里嘟囔了一句“下課。”

教室里這才開始逐漸有了同學之間說話的聲音。

張不錯抬起頭看了一眼頭頂少了一只燈管的日光燈，張開手輕輕握拳，心中略微亢奮。

“我…重生了？高三！17歲！”

高三7班隔壁，教師臨時辦公室。

早已為后兩節課備課許久的物理老師劉大個在和孔秋聲打過招呼之后，打量了一下剛走進辦公室神思不屬的張不錯，和藹笑笑便出門了。

“坐。”孔秋聲輕輕揚起下巴點了一下她對面的板凳。

此時的張不錯尚且還沉浸在腦海逐漸翻涌的思緒之中。

呆呆坐下的舉動讓孔秋聲不禁莞爾。

于是，她放輕聲音斟酌了一下，語氣輕和的說道：“張不錯，最近身體不好嗎？”

張不錯下意識點了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作為一個奔四的牛馬，身體透支，各種職業病是常見的，雖然因為大學的緣故接觸了武術，學了幾年太極，工作之后也以此鍛煉身體聊以慰籍，但是糟糕的生活習慣還是抵不住的讓身體素質日益下滑。

但是，還好，現在的他17歲。

作為新晉高三屆的班主任，在接受這個重任之前，孔秋聲一早便打定主意，要突破陳舊的“以成績為論”的核心思想，將重心更多放到學生的身體、心理、興趣愛好上面來，更好的引導學生高三這一年的成長，讓學生自主的熱愛學習。

畢竟在信息爆炸的時代，現在的學生心智更為早熟，高三這一年的意義他們也早已清楚，一味的強迫學習，以學習成績為論，可能更多的會適得其反。

當然，現今也不僅僅是學習這一條路子。

孔秋聲從一旁的文件夾里翻閱出一紙檔案，略微遲疑，打破沉默道：“能和老師說說，你自己將來的規劃嗎？是走武道特招的路子？我看你最近總是在課上睡覺，是因為有舊傷復發嗎？”

舊傷…

凌亂的記憶梳理完成，一把鑰匙輕輕的開啟角落里布滿灰塵的木盒。

兩年前初升高，為了加20分，考進臨江中學，張不錯武道考段前一天依靠氣血刺激性藥物，強行從武道十段，在丹田處凝聚氣旋，初窺門徑，破入九段。

雖然因為境界不穩，武道考段過程中受傷，但是好歹考段完成，拿到了九段證明，加了20分，考入了臨江中學。

近兩年，知道的人以為張不錯是在考段時受了嚴重內傷，其實，不知道的是他在考段過程中差點被九段木人樁打得氣旋破散，還好武道天賦尚可，腦海中靈光一閃，一擊得手，勉勉強強完成考段。

特別是后面考進臨江中學，入了校武道隊，不僅沒有治好不敢對外聲張的氣旋內傷，而且因為經常高強度訓練和偶爾的登臺比賽，內傷更加的嚴重。

直至今日，在孔秋聲的語文課上，曾經代表著九段實力的氣旋，終于維持不住，崩散而去。

原身更是因為氣旋崩散，氣血倒涌，心性難持，內焦外患，走火入魔，神魂枯竭，一命嗚呼。

想至此處，張不錯沉默點頭，鼻腔一熱，氣血倒涌的余波，使得兩行鼻血流下。

“日月可鑒！我只是問一下，關懷一下學生的身體健康，沒想他來真的。”孔秋聲一邊心中大呼倒霉，一邊手忙腳亂的拿出紙巾給張不錯擦鼻血。

只不過鼻血越擦越多，直到一盒紙巾見底，氣血倒涌的余波才漸漸止住。

但是肉眼可見的，張不錯嘴唇無半點血色，像是久病初愈一般。

“孔老師，我想請半天假休息一下。”張不錯流了一地的鼻血，精神其實還不錯，但是身體有點疲累。

“要不去醫務室看一下？”

張不錯心里其實已經隱隱明白了原由，便搖搖頭，此時身體確實有點乏累，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一樣需要休息。

在孔秋聲的再三確認“不需要去醫務室”后，張不錯得了張兩天假期的假條，穿上校服，掛起兜帽，簡單收拾了一下這兩天的課業，背著書包就出了校門。

自從上了高中之后，他就很少能在白日里溜達出學校了。

此時的臨江中學門外，整條街都沒有一個人影，抬手看了一眼20塊買的電子表，才下午兩點多。

張不錯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下定決心坐上了二路公交，找了一個角落，掛上校服上的帽兜，一路昏昏沉沉的到了老秦街。

可能是工作日，又是下午，老秦街上略顯古舊的石板街道竟也沒幾個人，除了稀稀拉拉來旅游的游客，街邊擺攤的都沒幾個。

沿著橫穿老秦街的臨江支流河道往前走，沒多久拐進一條小弄，便是一家不起眼的藥館，除了門口掛著的“藥館營業”四個字，一般人很容易忽略。

“叮鈴”門口風鈴聲清脆。

“歡迎光臨。”熟悉的女生也是異常清脆。

女生扎著個高馬尾，明眸皓齒，神情專注，此時正捧一本不知名的“醫藥雜論”品讀的津津有味。

“丁玲姐。”張不錯打招呼道。

“好好。”

不錯，便是好，于是，張不錯的小名便是好好。

丁玲從書頁上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張不錯，連忙起身坐到問診臺上。

張不錯在另一邊熟練的坐下，擼起校服袖子，把手腕遞給丁玲。

凝神片刻。

丁玲原本緊蹙的秀眉伴隨著一聲輕嘆松了開來。

“自己感覺怎樣。”

回想著一路過來的感覺，張不錯認真的說：“沒什么大礙，前面在學校流了些鼻血，身體上有些累，有些乏。”

丁玲點點頭，站起身，走到藥柜前，一邊抓藥一邊道：“雖然氣旋最終還是沒保住，但是兩年多來一直困擾著的浮躁氣血，也終于疏散掉了。”

張不錯點點頭，這和他心中的分析猜想一樣。

久病成醫。

自從兩年前在丁玲姐這里拿了一副“熊虎散”破入九段，這些浮躁的氣血便一直不得梳理。

兩年來，兩人雖然也是想盡辦法力保九段不掉，但最終還是未能如嘗所愿，更坑的是，原身還因此走火入魔，神魂枯竭。

如今，雖然氣旋崩散，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抓好藥材，丁玲囑咐道：“你先去休息室睡一覺，藥煎好了我喊你，晚點坐我摩托，我載你回去。”

張不錯此時確實瞌睡難耐，便不再推辭，推開西邊的小隔間，脫了鞋，蓋著薄毯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