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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當生命成為一種游戲

“有時候我會慶幸,記性不好,因為這樣很多事情才可以重頭來過。”思飛寫完這句話就關了電腦。別人還以為她在加班,其實是寫日志。市場總監的位子這周要定下來,今天去碧落影視談那個廣告宣傳片算是一個考驗,但是沒什么把握,成績也是有的,可是總裁一直不喜歡她,這個世界上總有那么一些人固定地喜歡上另一些人,也總有一些人固定地不被某些人喜歡。

總裁方茗是個風韻猶存的女人,對人冷淡,對思飛又格外的冷淡。然而思飛仍舊我行我素,隔三差五地遲到一次,上班時間噼哩啪啦地吃零食,最要命的是做項目總是先斬后奏,有時候甚至斬了也不奏。畢竟很多疑難案例只有她才能拿下,所以才保住了這份工作,進而升到部門經理。市場總監的位子已經空了很久,暗地里誰都知道總裁早定了兩個名額,就是思飛和梅雪。思飛對市場總監這個位子并不是很感興趣,可是既然是游戲,贏了總比輸了好。在她的眼中,生活本身就是一場游戲,愛情游戲,職場游戲,殺人游戲,聊天游戲,只有寫日志的時候才能真實地面對自己的內心。有人說喜歡游戲的人是孤獨的人,思飛的孤獨也來的莫名其妙。

她關了電腦。走出辦公室。

肖毅已經把車停在樓下了,看見她出來,忙跑過來說:“你也現在才走啊,正好順路,我送你回去。”

肖毅是故意在樓下等她的,她心知肚明,只覺得他反復制造這種巧合的樣子很滑稽,不過這樣就比乘出租車省事多了,所以也漸漸習慣了他的“正好順路”。

汽車在藍羚公寓大門口停下來,她下了車,只說聲謝謝卻從未邀請他去家里坐一會兒。有時候他看見她并沒有回家,而是直接進了公寓旁邊的藍羚酒吧,他想,她可能是約了什么人。有一次偷偷地觀察過,沒有,她只是獨自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飲。他在心里抱怨著:可恨的思飛,寧愿一個人也不叫上我,以后再也不送你回家了。可是,事實上,每天下班,他幾乎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又在樓下等她了。

那天肖毅正在藍羚酒吧外徘徊,卻撞上了羅子安。

子安問他:“在這里干嘛,去藍羚,我請你喝酒。”

他搖了搖頭,立刻跑開了。其實他們并不熟,只是在方小宇去英國的歡送會上喝過酒,在拍廣告宣傳片時見過面。

羅子安是碧落影視的總經理,因為住在藍羚公寓,所以每天晚上都到藍羚酒吧小坐一會兒,或者還有別的原因,比如,他時常走到吧臺前跟那個彈鋼琴的女子聊幾句。

今天晚上,鋼琴前空空的,墨玉不在。

羅子安待了一會兒就回家去了。進了房間,隨手往墻上一按,白色的燈光立即充盈了這間空蕩蕩的大房子。子安喜歡簡單的生活,所以客廳里只擺了沙發和茶幾,燈光一照,房子愈顯空曠了。這座房子是他特意挑選的,處在公寓的邊緣,旁邊沒有別的樓房遮擋,大大的落地窗,一仰首便看到了浩瀚的天空,他經常站在這里等月亮,看星星,然而月亮卻時常不來,而星星也只是那么稀稀疏疏的幾顆,只有夜風,夜風也還能給人些安慰……

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仍舊郁悶。

一直以來,方氏集團這家老客戶是不敢絲毫怠慢的,雖然他和方氏總裁的兒子方小宇是莫逆之交,但對方茗一直是心存敬畏的。短片策劃會議開完,還舉行了一個PARTY。可這個PARTY竟留下了畫蛇添足的遺憾。

玩到熱鬧的時候,碧落影視的廣告才女夏蕓兒對子安說,子安,幫我切一塊蛋糕。羅子安微笑著走過去,他在蛋糕中心切出一個梅花型,方氏的肖毅也趕緊切了塊桃型蛋糕端起來要給秦思飛,誰想羅子安把蛋糕遞給夏蕓兒一回轉身,正巧把肖毅手中的蛋糕頂飛出去,砸在旁邊秦思飛的身上。本來大家一起玩,這種事也是平常,只會增加氣氛,成為PARTY里熱鬧的插曲,可是思飛的臉上卻出現了慍色,肖毅和另一個女孩子七手八腳地給她擦拭。

夏蕓兒站在一旁說,“子安也真是,一高興就忘了形,為了我那一塊蛋糕竟連客人也不顧了。”

肖毅也跟著說:“沒事,沒事,難得大家這么高興,再加上你這么位大才女,忘形也是應該的。”

思飛頓時氣憤到極點,但又不好對本公司的肖毅發作,因為當場只有她和肖毅兩人是方氏的,再把肖毅推出去就會勢單力孤。便沖著羅子安下手了,“自己的人就是公主,別人連吃塊蛋糕的權利也沒有了,拿我開心嘛,想哄誰啊!”她的聲音里有些怨氣,但很輕,像一股煙一樣吹到子安的耳朵里去了,他心里想,方氏的營銷經理怎么會說出這么幼稚的話,然而看她那因為喝多酒紅彤彤的臉越發嬌媚了,就軟下心來。嬉笑著說:“對不起,對不起,秦小姐這套裙子很貴吧,難怪氣成這樣。”

思飛沒理他。他的氣也開始聚積起來,然而仍舊嬉笑著說:“我已經說過對不起了你還想怎么樣?”

“這也叫道歉,麻煩你道歉時拿出點誠意來好吧?”

“哦,是啊,對不起是不值多少錢,我應該賠你一條裙子才合適。”這句話里仍舊有揶揄的口氣,思飛哪會聽不出來,她說:“本來對不起三個字是很值錢的,可是在羅先生的嘴里說出來就貶值了,裙子也是一樣,你要賠,未必賠得起。”她說完就往外走,肖毅一邊回頭說她喝醉了今天,喝醉了,一邊跟出去。

夏蕓兒立刻湊到羅子安面前說:“真是丟人現眼,方氏這次怎么派了這么一個人來,說起來倒是梅雪比她強多了。”

子安心里想,梅雪剛來的時候也沒見得你對她多么好,不過梅雪還真有手段,能夠讓這位恃才傲物的過了頭的夏蕓兒小姐稱姐道妹。其實人家方氏才是客戶,何苦來討好一個碧落影視?完全是因為他和方小宇的關系,方茗特意關照所有的廣告宣傳片都由他們來做,尤其是方茗的侄女夏蕓兒是方茗推薦過來的。

夏蕓兒也不是那種大小姐的嬌氣,卻比嬌氣更難相處,開始是一般人不屑于理會,這一點倒像極了方茗,侄女隨姑,外甥隨舅還是蠻有道理的;后來是碰上子安對誰稍微好一點她就為難一下那個人。都怪方小宇,說什么要介紹他這位表姐給子安。當時子安心想,算了吧,我還不至于那么倒霉,不過她若真的連容貌也隨了姑媽倒還可以商量,夏蕓兒雖然也是美女可是比起姑媽方茗真是相形見絀,自慚形穢了。但礙于情面,子安也只笑笑,沒答應也沒否認,這就讓夏蕓兒當成是默認了。反正自己也沒有女朋友,有個有才有勢的美女伴著進進出出也挺有面子的。

但是現在他對夏蕓兒越來越難以忍受,得想個辦法讓她知難而退才行。他想。

他關上窗戶,走到臥室里。知道自己躺下也睡不著,索性打開電腦找朋友聊聊天。QQ上的頭像一個個變暗。“茶都冷了,我在等什么?!”他記起《等待戈多》,想,等待也是一個隱喻,在等待等待本身吧!時間會過去的,但過去并不等于消失,腦子里映出白天行色匆匆的人群,那只是煩躁欲死的印跡吧,快樂像淡水湖里的魚一樣,在一個偶然的時間段里,悄然而來又悄然而逝……

其實認識的朋友都是用電話聯絡的,網絡聊天也只是聊友而已。電波兩端誰也不認識誰,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最重要的是不用負責任,這是人類世界最輕松的交流方式,他認為。然而聊天也并不能完全解憂,尤其現在發現越來越無聊,網上的人,真正有修養的并不多,或者一到網上就褪去了平日里的道貌岸然,全都成了寂寞的孤魂,直奔主題,完全省略了漸入佳境的藝術。

不聊天,就看博客,沒有心情就看別人的心情。

——無題

一直延宕著,我不敢去吃飯,因為吃完晚飯,這一天就過了。

她是個有趣的女孩子!他想。

傳言很快付諸事實,方小宇接替了方茗的位子,成了公司的新任總裁。第一次會議開的非常順利,小宇帶有磁性的嗓音回蕩在會議室里,像一陣春風吹散了三尺冰寒,頓時,公司里的氣息有煥然一新的感覺,一個優雅又高貴的新任總裁形象就確立起來了。

然而私下里也不免有人會擔心,把方氏偌大的集團交給這樣一個毫無經驗的年輕人,實在是冒險;也有人說,不必擔心,方茗是方小宇的母親,她還真的會撒手不管!

第二天上班,肖毅跑到思飛辦公桌前來,遞給她一份早餐。

“今天怎么能忘記買早餐呢?就算你不吃——”

“我已經吃過了。”思飛沒等他說完就把他的早餐推給他。

“這一份不是給你吃的,是讓你給某人送去的。”

“你當我是你跑腿的啊?”思飛連看他都不看,用浸了水的白色手帕擦著剛才碰過那油膩早餐的手,一下一下,認真的樣子仿佛有潔癖似的。

“你沒看見辦公室里半打女生都準備了兩份早餐嗎?”肖毅故意瞟了一眼其它辦公桌,很神秘地說。

思飛不屑地說:“有什么用,方總的早餐早被梅雪包了。”

“啊?你比我消息還靈通。”肖毅作出一幅大驚失色的樣子。

“現在是什么時代了,還像你那個樣子等消息,項目全都跑掉了。”

“切,那你說應該怎么做?”

“要根據信息內容來選擇信息來源的渠道,懂嘛,兄弟。”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嗅覺。”

“天哪!女人都是屬狗的啊!”肖毅哈哈大笑了兩聲,又低下頭來湊近了思飛悄悄地問:“對了,女人是不是都喜歡帥氣又多金的男人?”

“本來我不想打擊你,可是為了讓你有自知之明不得不說真話:大體是的。”思飛正襟危坐,對著電腦說。

“唉,看來我是沒希望了。”肖毅站直了身子,撓著頭說。

思飛看著他笑起來,“真是豬腦,方總只有一個喲。”

“可是秦思飛也只有一個啊!”

“誰說我會喜歡他?”

“方氏集團里他是最優秀的,你不就是只對‘最級’的事物感興趣嘛?”

“瞧他那幅弱不禁風的樣子,跟方茗一比也太缺乏氣魄了,我都擔心啊,我們跟著他,到時候要喝西北風去了。”

“就對這么我沒信心?”

不知道什么時候方小宇竟然站在他們身后了。肖毅尷尬地沖小宇一笑便立刻轉身跑回自己的位子上去了。思飛看著他那踮踮的跑相心里罵道:“真沒出息,爛攤子總留給我一個人來收。”

秦思飛回轉身正望著方小宇,這一轉身大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情勢,然而那笑意里沒有一絲討好的意思,譏誚像疾飛的雨點砸破窗紙,慢慢地氤氳開來。小宇不等她濕了整個窗子就說:“如果你對我有意見可以到我辦公室來單獨討論,不要占用上班時間閑聊是非,我對你的工作作風持很大的懷疑態度。”

“方總,我哪敢對你有意見啊,早等著你對我們這些每天都不送早餐的人給予警告了。”

聽了這句話小宇哧地笑了。譏誚也從思飛的臉上消失了,看起來倒像個調皮的孩子。

“前天碧落影視那個宣傳片是你敲定的?今天出來了,效果不錯,晚會時大家都到投影室,你也準備一下。”

“OK。”

投影室時光線極暗,小宇坐在最前面揮動著一枝細長的木棒,他臉部柔和的線條在那唯一一束光里清晰起來,思飛望著他,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很像一個人,像——

片子放過,討論結果一致贊同。為了這個宣傳片賠上一條裙子一頓氣,倒也相抵了,思飛在心里笑著,仿佛那不是羅子安策劃的,而是她秦思飛事必躬親自己策劃拍攝的了。梅雪的眼睛剜過來的時候,她才覺察到那笑已經從心里溢到臉上來了。趕緊止住了笑,坐正了一些。

下班之后她仍舊沒走,打開自己的博客,開始寫日志。今天卻無從下筆,那柔和的臉形一直揮之不去,她想,他到底像誰呢?心里總有這么一個影子就是想不清晰了。回家的時候她問肖毅,肖毅打趣她:還說不喜歡人家,現在漏了餡了吧。見思飛一臉嚴肅的樣子,又說,還能像誰,當然是方茗了。

“哦,我想起來了。”思飛驚叫了一聲。

“是吧,你也覺得他像方茗?”

思飛當然不只是覺得他像方茗,而是像另一個人,但是她不能說。

方小宇回到家里,房間里很靜,母親沒在家,周媽也請了幾天假回鄉下去了,他就自己從冰箱里拿出一盤提子蛋糕,一邊吃一邊看電視。蛋糕吃完了,牛奶也喝了一大瓶,卻還不見母親回來。

小宇走到母親的房里去,只開了壁燈,是那種綠色的幽暗的燈光。這燈光總讓他不舒服,可是母親偏要喜歡。他又開了頂燈,房間里明亮多了。不經意地打開抽屜,看見一串他從沒用過的鑰匙,因為好奇,小宇開了壁櫥,再打開里面的一個小抽屜,有一本很大的相冊,散發著陳舊的檀木香,封面很雅致:淡黃色的底,如煙如霧的垂柳,一位古裝女子纖弱憂傷,倚柳而望,那神色里像是等什么人,打開相冊,是一幅水墨畫,鄉間小路,垂柳成蔭,馬車徐行,似乎有馬啼聲傳來,右下角寫了一首詞,清秀,淡雅的楷體小字:

《永遇樂》

落日溶金,暮云合璧,人在何處?

……

掀過一頁,還是一副水墨畫:幾點落水殘花,一輪蒼白的月亮。

右下角還是一首詞:

《虞美人》

……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再掀一頁也是一樣的:秋葉飄零,北雁南飛——

……

三杯兩盞殘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

他索性掀到最后,是兩幅人物肖像,左邊是一張女人像——這是年輕時候的母親,穿著綠紗長裙,雖是天真嫵媚地笑著,卻掩飾不了天生的霸氣,母親真是美極了,他贊嘆著;右邊是一個男子,面容清秀,文靜,似乎有些憂郁,“這是誰呢?”他想,“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絕不是父親。”

他合上相冊,輕輕放進壁櫥,鎖上,又把鑰匙放進抽屜。他躺在床上,猜想母親的過去。“媽到底有一個怎樣的過去?雖然她事業上取得很大的成功,簡直可以說是呼風喚雨,但是我知道她并不快樂。”

二十多年前的一天,母親匆匆從外面回來,她那天沒有戴帽子回來,他記得母親是戴了一頂黑色網眼的草帽出去的,一直盤得一絲不茍的頭發也有些凌亂,風衣上沾了星星點點的泥土,他覺得母親又臟又狼狽,完全和平時不一樣了。她告訴他,你爸死了,從山上摔下去的。

他不是很明白死這個概念,只知道永遠見不到父親了,就開始放聲大哭。方茗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拍著他的肩膀一邊安慰他。他從母親的頭發上望過去,樓梯下面那片黑幽幽的植物旁邊,站著一個小女孩,那是他的姐姐,很陌生的姐姐,因為母親很少跟她講話,也不喜歡她跟他一起玩。父親告訴他,那是他的姐姐。在他的印象里,姐姐很美,但是不像爸媽那樣可親,她總是一個人呆著,很少說話,像鏡子里的人。她只有見到父親的時候才有笑容,才會講話,才會和他一樣像個小孩子……

父親死后沒多久,姐姐便從他家里消失了。

他曾經問起母親,姐姐去了哪里?母親告訴她姐姐去了父親那里。再長大一些,自然不相信這些話了,他再問母親,姐姐是怎么死的,方茗告訴她,是車禍。

然后仍舊拍著他的肩膀說:“我就剩你一個親人了,你可要好好的——”她這個時候會流眼淚,方茗的眼淚像珍珠一樣,只那么幾顆,卻彌足珍貴。這個時候他就會怪自己又惹母親傷心了,之后便不再問了。

門響。接著是換拖鞋的聲音,方茗回來了。

小宇從臥室里走出來。

每看到小宇,方茗的表情會不由自變得慈祥,她問小宇工作怎么樣,是不是順利。

“還好了。不過我可不希望你不工作比工作還忙。”小宇接過母親手中的挎包和風衣。

“去老朋友家,閑聊著就忘了時間。”方茗收拾了一下就進了浴室,小宇正想著:你能有什么老朋友啊。電話就響了。他走過去接電話,是羅子安。

羅子安在電話那邊呵呵地笑著問他剛到公司上班感覺如何。小宇說還行,聽到那邊嘈雜的聲響,他猜子安又在娛樂城。

“什么時候聚一聚,這次可要帶上女朋友啊。”子安又說。

“我哪像你,有我表姐陪伴;不過,公司里真有個可以和表姐相媲美的女子,美若天仙,性如冰雪。”

“說得這么好,看來是一見鐘情!”子安仍舊打趣地笑著。

“我聽表姐說你現在過得很自在,每天去碧落交待幾句就不知道跑哪里去樂呵了——”

“什么人過什么樣的生活,像我這樣懶散的性格也只能在這小小的影視公司,哪像你方小宇統領那么大的一個方氏集團。”

“別損我了好不好。”

“好,好,不浪費方大總裁的寶貴時間了。”子安說著掛斷了電話。

方茗穿著金絲鑲邊的睡衣,從浴室里走出來,她一邊吹頭發一邊問小宇是誰打來的?

小宇坐回到沙發上來拿起遙控器,說是子安。他不是要看電視,而是給方茗播到她喜歡的頻道。

“你自從回來就一頭扎到公司里去了,這些老同學都沒來得及聚聚。”方茗吹好頭發也坐到沙發上來,口上這么說,心里卻是歡喜的,她為自己有這樣一個兒子自豪。

“以后有的是時間。”

“找一個得力助手,把工作分出去,懂得利用他人能力的人才是一個好的管理者。”

“我知道。”

“那市場總監的位子什么時候定下來?”方茗說:“我心中倒有兩個人選,梅雪和秦思飛——梅雪做事認真謹慎,很能體會上司的意思,卻沒有思飛那股闖勁——”

“還是穩妥些好,不然闖出許多簍子我可沒時間去收拾。”

“這么說你選的是梅雪了。”

他見母親開玩笑,就說:“再考察兩天。我還不怎么認識她們呢!”

接到羅子安的電話小宇便叫了梅雪一起來到市中心的娛樂城。雖不如北京娛樂城風騷濃烈,香艷可人,但上海娛樂城有一份玩味的情調和曖昧的氛圍,這曖昧恰到好處,意猶未盡。而這家娛樂城又別有一番風味,這里以前是國家文工團的場地,現在改成了娛樂城,安靜、舒適,既不像一般的娛樂城那樣低級趣味,也沒有遺留下多少紅色文化的攪擾,是一個恰到好處的休閑娛樂場所。

羅子安打了電話自己竟還沒到,小宇和梅雪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點了咖啡。小宇望著她用纖纖細手攪動著咖啡,心里想,幸虧沒把英國那位洋妞帶回來,她們哪里有中國女子的韻味,這種東方美是混合了古典、恬靜、溫柔、憂傷很多因素在里面的。有人說方茗的兒子很難找到女朋友,方茗便問那些元老為什么,他們說天天對著這樣一位絕世姿色的母親,一般的女人哪里還能再入得了他的眼。說著,那些人便大笑起來。當年,小宇還是個矜持少年。

“你真美,就像畫中的美人魚。”小宇說。在所有的兒時童話里,他最喜歡的是美人魚,所以至今記得那個為了王子失聲的小人兒在海邊任身體化成泡沫。

梅雪呷了一口咖啡,把杯子抱在手中,慢聲細氣地說:“可是美人魚寸步難行啊!”

“那我給你鋪一條像海水一樣柔軟的路。”

“可是有人會——”她嘆了一口氣,沒說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你很喜歡聽歌嗎?”

“是的,聽好歌如同喝好酒,一個醉人,一個醉心。”小宇說。

正說著,空間里便響起了音樂,是幽冷、空曠的調子,臺上飄出一個黑衣女子,夜一般的黑色長裙拖在地上,裙裾的銀絲邊閃著亮光,頭發、臉似乎都籠罩在這種銀光里,眾人驚嘆著:莫不是女媧娘娘下凡。“當然,女媧娘娘哪能穿一身黑衣啊,倒像個女巫。”梅雪調侃地說。

女郎的歌聲如同她自身似乎也有了光芒,全場寂靜,所有的人都沉浸到音樂中去了。

“好美的歌聲。”小宇贊嘆著,仰了頭去看那女郎,梅雪也去看,覺得有些面熟,但離的遠,看不清是誰。

一曲終了,掌聲雷動。有幾個小青年陸續站起來跑到臺上去獻花,那女郎抱著鮮花走下臺來,一邊把花一束束扔給了觀眾。

音樂成了舞曲,人們紛紛站起來跳舞,小宇也站起來,請了梅雪。空氣里氤氳著曖昧的氣息。他們舞著,沉默著,小宇朝別處瞧,眼光落到偏遠角落里的黑裙子上,她長發披在肩上仿佛要與長裙融為一體,獨自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飲,一切人皆不在眼中的樣子……

梅雪見小宇有點心不在焉,就停下來。

羅子安來了,他向小宇招了招手,卻坐到了黑裙女郎旁邊。嬉笑著說:“見了面連招呼都不打?”

“我們認識嗎?”那女郎一仰眉毛,很不屑地問。

“這全由你來決定!”子安并不生氣,仍舊嬉笑著。

“那我決定——不認識。”黑裙女郎端著酒杯站起來,迎面碰上正走過來的方小宇和梅雪。

“秦思飛——”梅雪臉色一變。

“秦思飛——”此時小宇也看清楚了。

“怎么,方總,這么多天還不認得我?”思飛歪著頭笑望著微張了嘴巴顯出驚愕的方小宇。

“哦。”小宇沒有說話。

“既然沒有認清我,就輕易劃掉我的名子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

“現在不談工作,要玩就盡情的玩。”不知道劉強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他趕緊打圓場。物以類聚,小宇的狐朋狗友并不多,劉強算是一個。

“冰釋前嫌才可以玩的盡情嘛!”思飛擎著酒杯慢悠悠地說。

“你要怎樣?”小宇問。

“要怎樣?秦小姐不過是要你陪她跳一圈舞。”子安的口氣里充滿揶揄,他很為小宇的軟弱生氣。

“恐怕是你另有所圖吧。”秦思飛說著朝梅雪看了一眼,這一眼有些意味深長。在幾個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笑著走出娛樂城去了。

思飛好幾天沒有上班了,小宇本來很生氣,可是現在開車回家的路上,腦子里滿是秦的影子:她并不漂亮,卻很迷人,竟真的像是有光環環繞著她,那光環仿佛施了魔法。

后來,小宇又去娛樂城,希望能碰上秦思飛。

有一次,他和子安邊看節目邊聊天,子安忽然停住話題,側臉向小宇后面看,小宇也回頭,看見秦思飛進來了,她旁邊陪著肖毅。

“她是個很棒的歌手。”子安說。

“她做兼職?”小宇有些疑惑地問。

“生性愛好罷。”

秦思飛舉著手中的半杯白蘭地,漫不經心又似乎憤憤不平地說:“竟然把我的名字劃掉。”

“當然,梅雪比你漂亮嘛。”肖毅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這是工作唉,真是不公平。”

“人家的公司當然是想要誰就要誰了,什么叫公平啊,你以為在菜場買菜,還有公平稱的!”

“好啊,我倒想看看天秤會傾向哪一邊。”

“怎么?你想?”

思飛冷笑了一下,沒有接話。肖毅也不再說什么,就叫了酒。過了一會,思飛竟有些醉意了。

“好了,別再喝了,你喝醉的樣子并不好看。”肖毅一邊說著一邊拿出叫得正急的手機,“不好,我爸找我,不能陪你了,等下來接你。”

“不用了。”思飛擺擺手。

“我看你快喝醉了——”

“好了,不用了。”她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一樣趕他走。

秦思飛喝完手中的一杯酒,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卻走不了路,又坐下,趴在桌子上。

“她醉倒了。”羅子安說。

“我沒想到她這么在乎這次升職,也許真的怪我,冒冒然選了梅雪。”

“婦人之心——我一會兒還要去下公司,你送她回去?”子安說。

小宇點了點頭,走到思飛桌旁,“秦小姐,秦思飛——”他叫了兩聲,她慢慢蘇醒,一臉的醉意纏綿。

“方總——”四下里看了看,她說:“我該回家了”,思飛站起來,軟弱無力,方小宇立刻扶住她。

“我送你吧。”他把她扶上汽車。“你家在哪兒?”

“藍羚公寓,42號”她倚在靠背上,閉了眼。小宇在反光鏡里看到她瀑布似的頭發流到胸前,眼睛微閉,紅暈在臉上漂浮,一種極其艷麗的美。他記起了梅雪,梅雪太白了,白的單調,眼睛里半掩半露的謹慎神情,似乎永遠在防備什么,很陌生。他忽然笑了,怎么把秦和梅雪對比起來了呢。

車停在藍羚公寓,方小宇接過思飛手中的鑰匙,開了門,把她扶到沙發上。他想起在英國的時候常常送醉的一塌糊涂的洋妞回家,也是這樣把她扶到沙發上,一半由于善良的天性,一半由于女人的誘惑。他倒了一杯清水端過來。屋子里很靜,他們誰也沒再說話,思飛接過杯子喝了水,又倚在沙發上,似乎睡著了。小宇把她扶上床,扯過一截被單蓋上,看了看四周,掏出筆,留下一張紙條:明天來上班吧。

然后帶上門,回家去了。

品牌:博集天卷
上架時間:2023-12-13 18:29:08
出版社:天津博集新媒科技有限公司
本書數字版權由博集天卷提供,并由其授權上海閱文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制作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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