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沾染污血，指尖下的泥濘冰冷刺骨。慧覺的頭顱被無形的天道重枷死死壓在地上，臉頰緊貼著被陳血浸潤、被冷雨沖刷的碎石。袈裟破敗，如同泥沼中一片褪色的錦，糊滿了濕泥和碎石碎屑。佛珠早已散盡，滾落在泥水洼里，如同被遺棄的枯朽佛種。

古剎傾頹。巨大的、布滿青苔和暗沉血銹的巨大山石從上方轟然滾落，“嘭！”砸在慧覺身側不到一步之遙，泥漿和碎石飛濺如瀑，糊了他半邊身子，震得他肺腑氣血再度逆涌。梁木斷裂的“咔嚓”聲連綿不絕，如同巨獸骨骼的哀鳴。大段腐朽的頂梁如同懸空已久的詛咒，帶著死亡的重壓砸向癱在泥水血泊中的陸啟塵。

“不…！”慧覺肝膽俱裂，試圖撐起金身，體內空空蕩蕩如枯井，方才那驚魂一瞬的浩瀚威壓徹底抽干了他，四肢百骸如同灌滿了沉重的水銀。眼睜睜看著那截帶著斷裂銳茬的烏黑巨木當空罩下！

一蓬比死更沉的幽暗無聲地在陸啟塵身前彌散開來。那巨木砸落的恐怖力量如同撞入凝固的沼澤，硬生生凝滯在半空！是云湄！

她懸浮在陸啟塵上方寸許，透明的魂體劇烈波動著，如同狂風中被撕扯的薄紗。無數道細碎的、蛛網般的黑色紋路再次從她魂體的深處蔓延開，強行抵住了那萬斤巨木的下墜！她的輪廓瞬間變得稀薄不定，每一次呼吸都逸散出冰冷透明的微光！業火在她心口微弱地跳動了一下，如同被強行捏熄的炭核。

代價慘重！

那截腐朽巨木只頓了片刻，腐朽的木質終抵不住恐怖的重量和沖擊，轟然炸裂！木屑裹挾著巨力，如同無數淬毒的冰針，狠狠穿透了云湄強行構筑的屏障！

“呃啊——！”一聲凄厲到穿透魂魄的破碎哀鳴！

云湄透明的魂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正面砸中，如同斷線的風箏般猛地向后倒飛出去！她的魂形在空中翻滾，所過之處拖曳出長長的、如同星屑冰晶般快速彌散的流光！重重撞在后方半截尚未完全倒塌的石砌經幢上！

“嘩啦啦——！”

石屑崩飛，血一樣暗紅的經文石塊簌簌滾落。云湄的魂體在那冰冷的石壁上如同貼上去的水墨畫，劇烈地波動著，邊緣瘋狂潰散、拉扯，每一次波動都逸散出更多的本源寒氣。她面如金紙，那雙深潭般的眼眸痛苦地緊閉著，墨色的業火紋路如同瘋狂滋生的詛咒，沿著她的頸項向上蔓延！那不再是火焰，而是凝固的、吞噬光明的惡瘡！

“噗——！”癱在泥濘中的陸啟塵再次咳出一口濃稠的烏血！那血混著冰冷的雨水迅速洇開，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死氣。他費力地、如同折斷脖子的老鶴般抬起頭，渾濁的視線里只剩下遠處石壁上那一團迅速潰散、業火紋路如同活物般攀爬的白色光影。

心口那塊灼燒的烙印猛地爆炸開來！不再是幻痛，仿佛整顆心臟被無形業火之手生生攥住、點燃，正被硬生生抽離出胸膛！一種遠超身體的毀滅感灌頂而下——他眼睜睜看著維系她的那根線，正隨著她的潰散而瘋狂繃緊、灼熱、即將斷裂！

“呃——！”陸啟塵喉嚨里發出一聲破碎野獸般的低吼，十指深深摳進身下冰冷濕滑的碎石泥濘里！痛入骨髓！他猛地抬頭——

視線穿過傾頹木石潑灑下來的冷雨，穿過翻卷彌漫的死亡塵煙，直射向那個將佛跪于塵埃、正艱難抬起頭顱的慧覺！和尚的金剛怒目已然碎裂，只剩下一種信仰根基被轟然踏碎的茫然和空洞，甚至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被絕對力量碾壓后的驚恐戰栗。

“和——尚——！”陸啟塵的聲音嘶啞破裂，每一個字都像滾著血沫，死死釘在慧覺身上，“睜開——你的眼——看——”

他猛地將一只染滿污血泥漿的手，指向遠處石壁上那正在業火侵蝕下無聲潰散的云湄！

“看看——！這是你……嘴里的……妖孽？！”他嘶吼著，血水順著嘴角涌出，“看看她……怎么……護住……這古剎！護住……我……這……凡塵……”最后一個字幾乎消弭在劇痛的抽搐里。

“再看看！”陸啟塵猛地收回手，五指痙攣，狠狠戳向自己被劇痛和寒氣交替肆虐的心口！那片無形的烙印之火因他情緒沸騰而驟然爆燃！

“看看……你的佛……是怎么……逼出她的業！”

一股遠比方才更加狂暴、更加混亂的氣息，帶著某種瀕臨湮滅前歇斯底里的爆發力，驟然從他心口那烙印源點炸開！這股力量并不精純，更沒有之前那破開佛印的浩瀚威壓，它狂暴、混亂、充滿了絕望的毀滅欲望！如同一條重傷垂死、瘋狂撕咬一切的蛟龍！

轟——！

混亂的氣流以陸啟塵為中心猛地炸開！狂暴地沖擊著四周墜落未定的殘垣斷壁！更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轟擊在不遠處死死壓住云湄的那半截巨木殘骸之上！

咔嚓——轟隆！

巨木殘骸猛地一震！其中早已腐朽、不堪重負的關鍵部位徹底碎裂！巨大的沖擊力讓這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平衡瞬間破壞！整根巨木帶著崩碎的木刺和石屑，裹挾著毀滅的重量，朝著下方蜷縮在經幢下的云湄狠狠傾軋下去！比之前更兇猛！更暴戾！避無可避！

“呃——！！”慧覺被這股狂暴的混亂氣流再度掀翻！滾燙的氣流擦過皮肉留下灼傷的痛楚！他驚駭抬頭，正對上陸啟塵那雙被混亂力量沖得血絲密布、幾乎只剩下猙獰瘋狂的眼睛！

那股瘋狂的暴戾氣息，與他心口業火之源共振，徹底引動了云湄魂體內那股瀕臨崩潰的毀滅魔念！業火紋路侵蝕的速度瞬間加劇！她緊閉的眼眸猛地睜開！這一次，那雙深潭被徹底焚干了！只剩下兩簇翻騰燃燒的、充滿無盡痛苦與毀滅沖動的純黑色火焰！

嗡！

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恐怖魔念橫掃而出！鎖定了那當頭砸下的巨木！鎖定了風暴中心瘋魔般的陸啟塵！甚至鎖定了滾落塵埃的慧覺！那純粹的、焚盡一切的意念——殺！撕碎！毀滅！同歸于盡！

毀滅，已成定局！

慧覺看著那砸落的巨木，看著業火焚魂的云湄，看著被自身瘋念推向地獄邊緣的陸啟塵，一股冰冷到極點的絕望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他拼盡最后一絲殘存的佛念，試圖捏訣固守心神，卻連抬起手肘的力氣都如同耗盡燈油的燈芯。

巨木的陰影，帶著腐朽刺鼻的氣味，覆蓋了他沾滿泥血的臉，死亡壓頂。

古剎在最后、最暴烈的崩塌轟鳴中下沉。更多的巨大山巖碾碎了殘存的墻壁，帶著遠古的殺伐之音滾落下來。天空被斷裂的木石徹底遮蔽，如同末日囚籠。

就在慧覺以為一切終結的剎那——

“咳…咳咳……”

極其輕微、如同冰片在破裂邊緣摩擦的咳嗦聲，強行刺破了這片毀滅的交響。

是陸啟塵。

他沒有看那即將把慧覺碾碎的巨木，沒有看那焚魂業火暴漲、即將爆開的云湄。他只是痛苦地、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抽動都仿佛要把內臟從撕裂的胸腔里咳出來。烏黑濃稠的血沫從他指縫里不斷涌出，砸在冰冷的泥漿里。

他的右手艱難地在粘稠冰冷的泥漿里摸索著，五指痙攣摳抓，如同瀕死的盲人試圖抓住救命的稻草。他的動作帶著一種詭異而緩慢的固執。終于，他的指尖觸碰到了某樣深陷在冰冷泥濘中的堅硬之物——

那是一塊斷裂的、半埋在泥漿里的佛龕底座殘石，邊緣參差尖銳，沾滿了烏黑的陳血和新鮮的血漿。陸啟塵的手指觸碰過那冷硬粗糙的邊緣，指腹被鋒利的石棱割開，但這點痛楚相比于心口的焚煉根本不值一提。

他抓住了那塊殘石。手臂因用力而劇烈顫抖，帶動整個胸腔的傷處都在撕扯，鮮血從嘴角涌得更快。他抬起頭，目光越過跪在泥濘中、已被巨木陰影覆蓋半身的慧覺，望向了更深更暗、被不斷傾瀉的泥土碎石短暫封堵的那片區域——

是他失足跌落前藏身之地。那尊只剩半邊蓮臺、被他下意識倚靠過的高大泥塑佛像所在的位置！

佛像！蓮臺！佛骨封印？！一個極其荒謬、甚至無法清晰表述的念頭，如同狂風中唯一燃燒著的磷火，在他混亂暴戾即將吞噬一切的識海里，硬生生爆亮！

陸啟塵的喉嚨里發出一聲悶吼，如同負傷的野獸撲向垂死的獵物！他用盡最后燃燒生命的混亂力量，將那塊沾滿污血、棱角猙獰的佛龕殘石，朝著那片被泥石不斷填埋的區域，朝著那記憶中被巨大佛像泥塑基座深深掩蓋的方位，狠狠地投擲了出去！

殘石如同被賦予了某種混亂意志的兇器，撕裂了裹挾著泥漿石屑的冷雨，帶著沉悶的呼嘯，旋轉著射入那片不斷坍塌的黑暗中心！

轟——！

不是撞擊在厚實泥土或巖石上的聲音。而是某種更虛無、更龐大之物被暴力觸及的共鳴！沉悶、悠遠，帶著一種金屬斷裂、山脈移位般的宏闊震響！

那塊沾染著陳血與陸啟塵新鮮血液的尖銳殘石，精準地撞在了巨大泥塑佛像下方，那片被蓮臺深深遮蔽的區域內——

一塊早已碎裂、表面布滿暗紅色詭異紋路的古老灰白石板殘片上！那殘片被塵土深埋，只露出一角。

陸啟塵的鮮血與石板上早已干涸發黑、不知源自何處的陳血混合、浸潤。

那聲宏大的震響仿佛從地心深處傳來，緊接著——

嘩啦啦啦——！！！

那片區域的地面猛地向下陷落！如同一個巨大的隱形口袋被戳破，封塵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泥土、碎石、木屑如同決堤的洪流般向內灌入！

原本泥塑佛像基座所在的核心位置，驟然出現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坑洞！一股比古剎廢墟中任何腐朽氣息更加古老、更加冰冷、更加純粹、更加絕望的氣息，如同冰封億萬年的玄冥之門被強行撬開了一道縫隙，猛地從那個深淵坑洞中噴薄而出！

那氣息席卷了正在崩塌傾倒的巨大佛像基座碎石！席卷了不斷砸落的梁木斷骸！更以無與倫比的寒冷洪流，硬生生抵住了即將徹底蓋壓在慧覺和云湄頭頂的致命重物！

咔嚓！咔嚓！無數被這股無匹寒流凍住的巨大碎石、梁木懸停在半空，表面瞬間凝結起厚重的、慘白色的霜晶！

冷！慧覺感覺自己每一個毛孔、每一條骨髓的縫隙都在瞬間被凍結！這寒冷無關肉身，直擊靈魂本源！它如此純粹，如此強大，甚至在一瞬間壓制住了那股源自陸啟塵心口點燃、焚魂業火那狂暴混亂的毀滅意念！

就連陸啟塵那因瘋狂業火而沸騰焚身的劇痛，也被這股突如其來的、來自地底深處的絕對冰寒短暫凍結！混亂的氣息為之一窒。

他那雙血紅的、幾近瘋狂的眼眸，在這股沖擊一切的冰寒洪流掠過時，瞬間凝滯了！如同被九天之上傾瀉的玄冰源水兜頭澆下！短暫的清明與一種更加古老的、仿佛來自記憶最深處的悸動，硬生生劈開了那業火灼燒的混亂迷霧！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那個新出現的、噴涌著萬古冰寒的深淵坑洞。

就在那深淵之口邊緣，一片被巨大佛像倒塌時剝離砸開的區域，在慘白霜晶覆蓋的泥土和碎裂的灰色石片中，赫然顯露出一角——一種極其古老、銹蝕到幾乎與泥土同色、卻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其異質的存在感的——

金屬！

一片銹跡斑斑、形狀古樸厚重、卻已被無情的時光侵蝕得邊角鈍化、充滿崩口甚至裂紋的……青銅！

那點青幽幽、沉甸甸的銹色，在冰寒深淵的氣息噴涌和慘白霜晶映襯下，如同從地獄幽冥中打撈起的古老遺物，散發著無法言喻的沉重與死寂！

陸啟塵的視線猛地釘在了那一點銹銅之上！所有的混亂、痛苦、瘋狂、甚至那心口烙印的灼燒，如同撞上九幽寒冰，瞬間被凍結、粉碎！

一個埋藏在靈魂最底層的、早已隨前世塵封而徹底消失的印記，如同沉埋億萬載的星辰突然爆發出撕裂黑暗的光芒，轟然被點亮！一個音節，一個名字的起始，帶著源自洪荒的烙印，如同最激烈的電流，沿著脊椎直沖識海！

他的嘴唇無意識地翕動了一下，未能發出任何聲音，喉嚨深處卻如同被無形的閃電貫穿，劇烈抽搐。

但那失血的嘴唇，無聲翕動的口型，卻如同一個烙印在時空盡頭的預言。

“斷……”

就在這個破碎的音節即將成型、又瞬間消亡在他破敗胸腔里的剎那——

那塊被他血染的殘石擊碎的石板深處，那口噴涌冰寒的坑洞之下，驟然響起一聲——

“錚！！！”

不是金屬碰撞之聲！

那是劍嘯！

是劍魂在萬載沉寂后，于無盡冰寒幽冥之中，被故主之血驚醒，發出的一聲裂帛般的銳鳴！

整個搖搖欲墜、即將徹底沉入大地的古剎廢墟，被這一聲劍鳴貫穿！所有懸停在半空的巨大碎石、凍住的梁木、乃至飄灑的雨滴、飛揚的塵埃，都在這一聲銳鳴掃過后，被無形的力量震出細密的裂痕！

緊接著——

嗡……！

一種龐大到無法想象的力量波動，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神在地核深處翻了個身，沿著那深淵坑洞，順著冰冷粘稠的空氣和不斷龜裂的地面蔓延開來！這股力量并不洶涌奔流，而是如同蘇醒的意志，沉重、緩慢，但無可阻擋！

一塊被霜晶凍住的、足有磨盤大小的殘破佛頭巖雕，連同覆蓋其上的厚重冰殼，毫無預兆地化為了簌簌飄落的青灰色齏粉！

這僅僅只是開始！

轟！轟！轟！

如同無形的巨大磨盤在虛空之中沉重地轉動！慧覺身側那截懸停半空的烏黑巨木瞬間寸寸分解為微塵！那覆蓋在上面的慘白霜晶也一并化為虛無！

業火魔念被強行凝固的云湄前方，數根斜插下來的巨大橫梁如同被無上偉力瞬間抹去了存在，只留下一片扭曲抖動的虛空輪廓！

整個古剎廢墟的核心區域——佛像基座所在及其周圍數十丈——所有的斷壁殘垣、傾頹磚石、懸空的朽木、堆積的瓦礫——如同投入了無形熔爐，無聲無息地湮滅！

視野驟然開闊！冰冷的暴雨失去遮蔽，更加瘋狂地抽打而下！

那力量湮滅了一切石木雜物，卻唯獨沒有觸碰兩個活物——

跪在冰冷泥濘中、幾乎被這接踵而至的巨變碾碎魂魄的慧覺。以及那個因業火魔念被凍結而短暫停滯了軀體崩解、業火紋路卻仍在緩慢侵蝕蔓延的云湄魂體。

一片被徹底清理出來的、布滿龜裂大地紋路的巨大空地中心，只剩下那座被強行“撕”開地面的、深不見底的寒淵坑洞！

以及——

那顯露在坑洞邊緣、被湮滅之力精確“掃過”、剝離了所有覆蓋物的……

半截殘軀！

不再是模糊的銹蝕金屬角。而是在慘白日光的映照下，在冷雨無情沖刷下，顯出真容的殘破之軀！

那是一柄古老到令人窒息的青銅斷劍！

劍身早已斷裂大半，僅剩下靠近劍格處不足尺許的殘鐵。斷裂處扭曲、猙獰，仿佛被某種無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拗斷。剩下的殘軀也是布滿了觸目驚心的裂紋和銹坑，黯淡無光，如同一截被遺棄在尸骨堆里無數歲月的廢鐵。

然而，劍柄劍格之處，卻異常完整。

粗糲古老的菱形劍莖向后延伸，被一只鑄造著猙獰龍鱗紋路的青銅劍柄緊緊包裹，那龍鱗紋路雖遍布墨綠銹跡，卻依舊能感受到那曾翱翔九天的蒼勁與威凜。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劍格——古拙厚實的十字菱形狀，尺寸遠超常劍，上面赫然鑄刻著兩個以最古老、最繁復的篆文扭曲而成的大字！

字跡深陷銅胎，邊緣早已被時光磨得圓鈍，但在冷雨沖刷下，那沉郁的銅綠色之下，顯露出的筆畫溝壑，如同凝固了遠古戰場中最淋漓的戰血與最沉重的悲鳴！

慧覺呆滯地、如同一個木偶般抬起僵硬的脖子，渾濁的瞳孔下意識地聚焦在那劍格銘刻的古篆之上——那兩個字沉甸甸地，如同九天星斗墜落凡塵，狠狠砸入他早已崩潰搖搖欲墜的識海根基！

——斷！魂！

陸啟塵的整個身體猛烈地震動了一下！早已凝固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兩個古篆之上。心口那塊冰冷的烙印深淵瞬間被徹底點燃！無數早已被封印斬斷的畫面碎片——沖天的神魔戰火、浴血的誓言、悲愴的挽歌……連同那女子浴血決絕回眸的一瞥——如同決堤的星河洪流，瘋狂地灌注、焚燒、重塑著他殘破的神識！

“呃……”

破碎的聲音終于沖破了喉嚨的枷鎖，帶著滾燙的血氣和撕裂的痛楚，又輕又飄，卻又重如萬鈞地落在冰雨里：

“六道輪回…不渡神……”他的嘴唇顫抖著，目光轉向那柄死寂的斷劍

六道輪回不渡神，奈何橋上遇斷魂。塵世之間三千數，因果不空落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