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道萬年終成空。”

陰云遮日，一滴雨珠毫無征兆砸在顧寒滿是血污的臉上。

幾只禿鷲盤旋在不遠處的樹梢處，只等著顧寒咽氣，便來啃食他的身體。

一日之前還風光無限的人族大帝，現下只剩下一息尚存。

眼中無盡遺憾，不知從何說起。

或許該從自己那顆缺了半角的心說起？

若不是因為自己的心缺了半角，自身修為留下致命缺憾，也不會連區區九道天雷也抗不過。

那年十六歲，她叫林晚霜，有人說她是上古妖獸妲己轉世，要不然絕對生不出那么好看的一張臉來，顧寒初見她時，她好像是在偷吃什么，被顧寒發現霎時羞紅小臉將仙果藏在手心，支支吾吾小聲問顧寒。

“父親說可以吃的，很甜，你要么？”

在此后的幾千年里，顧寒常常想起兩人初見時的場面，總覺得是自己記錯了，林晚霜原來也會對自己笑么？

雖說林晚霜生的絕色，可對比顧寒來說，她這一生太過渺小，如果不是顧寒回頭，她本不會有看見顧寒的機會。

十六歲的顧寒動了惻隱之心，離經叛道，甚至可以說欺師滅祖，剜了自己心中一角替林晚霜改命。

修道之人，最重要不過道心二字，修到最后不過求一個道心通明。

林晚霜有了這道心，天賦不止提升一檔，只用百年便追上了顧寒腳步，兩人恩愛棲棲，直到千年之后。

顧寒道心缺失，修為止步不前，漸漸的，顧寒已經追不上林晚霜的腳步。

又過了千年，兩人之間已是天差地別，顧寒只是中規中矩，林晚霜卻是用顧寒的心成了萬年第一天驕，一時風光無二。

她越走越遠，話也越來越少，盡管她這顆心原本是顧寒的，或許她忘了吧，后來顧寒便見不到她了，后來顧寒還是聽說，林晚霜為了求證大道，斷情絕欲，一劍斬斷紅塵因果，如此決絕，全然忘了，她胸膛里跳動著的可是顧寒的心臟，她甚至都沒有告知顧寒一聲。

可最終林晚霜也沒有如常所愿。

大道面前人人平等，她那顆心是顧寒的，哪怕再高的修為，也只是借助外物。

顧寒永遠記得，那一天天雷落下數萬公頃，林晚霜連灰都沒落下，甚至沒來得及施展后手，或者奪舍小輩，只一剎那被天劫所鎮萬劫不復。

“林晚霜，你我相識真是一場大錯！”

顧寒苦笑，感覺到生命之機已然在流逝，甚至有禿鷲就這么明晃晃的站在自己兩米開外死死盯著自己。

顧寒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連這種禽獸都沒辦法震懾了，他真的離死不遠了。

罷了，自己這顆心早在幾千年前就死了。

如今不過一副空殼，有死而已何懼之。

禿鷲已經開始撕咬自己軀體，鉆心的疼痛從腿上傳來，顧寒只覺得身體發冷，“林晚霜，若能重回當年，把心還給我吧。”

……

萬年之前，凜冬仙門，劍寒峰。

“顧師弟~”

顧寒一睜眼，一張白皙略有些浮腫的包子臉便在自己眼前。

一雙桃花眼月牙泉般清澈，只是眼眶下的黑眼圈遮住這雙眸子幾分靈氣。

“你總算是醒了，若是再差個半刻怕是師姐我都要用你曾經教的法子，替你人工呼吸了。”

“老七？”顧寒看見這張略顯稚嫩的臉龐，還是有幾分發懵。

七師姐沈清語少說也幾萬歲了，怎么今日倒裝嫩了？

“你醫道證圣了？我這天劫損毀之軀竟然都救得過來？”

沈清羽噗呲一笑，對這種馬屁很是受用。“你啊，別以為說這種話我就能原諒你，為了一個女人剜心，你也真做得出來？”

說話間沈清語又有幾分氣憤，伸出自己的左手，狠狠的擰在顧寒的胳膊之間。

“你幾個師姐的樣貌，也未必就比那林晚霜差，怎么不見得你把心掏出來給幾個師姐用一用？”

“嘶。”

顧寒吃痛再看面前的沈清語，赫然是十八歲的樣貌，顧寒趕忙催動一絲靈力探尋自己身體。

十七歲的身軀，心臟缺了一角，正是自己與林晚霜私定終身的第七日。

真重生了？

顧寒不敢放松警惕，生怕有人在自己腦海放了標記，不排除有些大能在自己將死之時用自己做蠱，重回萬年之前再次證道，他見過太多這樣的手段了。

“果然！”

不出顧寒所料，在自己靈海有其他人法術的痕跡，淡淡的金色，有時間法則的威能。

只是顧寒也不知，為何此人如此不小心，竟讓自己給發掘了。

“不對，很溫和，有種熟悉的感覺，是自家師門手段。”

顧寒恍然若失，自己在瀕死之時，師門中有人用她的性命施展時間法則，讓自己重回萬年之前。

施展法則之人命隕，所以這標記毫無攻擊性，也會如此容易被顧寒發掘。

會是誰？

顧寒若是知道，絕對不會同意這種危險的法則，自己之死是自己咎由自取，如何能讓旁人以命換命，況且這種法則的成功率也不過千分之一。

“會不會是七師姐？”?

顧寒看著面前不眠不休照顧自己七天七夜而面容憔悴的沈清語，心中大為所動。

沈清語修習醫道，天賦自然也是不淺，日后便是赫赫有名的萬年來人族第一醫女，她有這個本事。

只是自己和林晚霜成婚之后，兩人便很少來往，都說七師姐當初對自己有些心思，可顧寒始終覺得無稽之談。

顧寒不敢確定。

“想什么呢！”

沈清語，看顧寒不理自己，當下有幾分惱了，將自己手上的力氣加大了一些，將顧寒胳膊掐的通紅。

“沒日沒夜的伺候了你七天七夜，你倒想起別的女人了。”

“若是之后你成了親，可莫要在于我來往，我這心里生氣的很。”

顧寒笑著躲開沈清語的手，前世著自己只以為七師姐這話不過是玩笑，不成想后來真是如此。

也只有自己在受了傷之時，才能見她一兩面。

沈清語不眠不休，對于顧寒剜心之事還是耿耿于懷。

“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小子見了好看女人便走不動道。”

“也不知成親到底有何意思，有我們師兄弟幾個陪在一起，數萬年一起修行，難道不好？”

顧寒隨口應道，“好，那就聽師姐的話，不成親了。”

沈清語沒有聽清顧寒言語，只是自說自話。“我就不應該管你，讓你痛死在……”

突然那張q彈稚嫩的臉微微一晃。

“說什么？”

顧寒起身收斂面上笑容，決定將混亂的一切撥回正軌。

一字一句，正聲嚴肅道。

“不成親了。”

“我要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