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級城，大別市，大別第一中心醫院，污染科。

“姓名？”

“陳末。”

“什么問題啊。”

隔著厚厚的鐵板和玻璃，陳末可以看到，那玻璃對面的醫生翻了翻手上的病歷本。

“嗯.....你病例本上寫著，你從兩個月前，就感覺很多東西莫名其妙地在動，你描述說，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搖晃，而且，越變越暗，并且這種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是嗎？”

陳末明顯感覺，對面的醫生的神色變得嚴肅了幾分。

醫生看著手中的病例單，隔著鋼化的玻璃窗口，看著端坐在椅子上，劍眉星目，鼻梁高挺，俊朗傾人，堪稱君子顏如玉的少年。

手卻忍不住摸了摸就放在桌子上一伸手處就能碰到的槍上。

似是這樣，才能讓他安心。

因為此刻的少年，身材瘦削到幾乎可以看出骨相，雙眸之下是濃厚的黑眼圈。

最令人心驚的，恐怕還是那原本純黑的眼眸中密密麻麻的血絲，不知道多少天沒有好好休息過。

雖說很害怕這個少年是真的被污染了。

可是，醫生還是強行讓自己內心平靜下來。

沒事的，沒事的，昨天不還有一個接觸到異獸，在自己面前化作嗣種的家伙嗎？

連鋼化玻璃都沒打斷。

醫生輕咳一聲，開口問道，“具體描述一下你看到的世界。”

“醫生，”陳末的聲音顯得虛弱無比，有氣無力的，“我覺得只是我的眼睛有問題，可是眼科的人非要我馬上來您這檢查。”

“我只是看本來就純黑的東西的時候，會感覺那黑影在扭動而已。”

“有的時候還會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不過像是一閃而逝的幻影，嗯....像是染血的娃娃，被剝皮的狗這種，哦，還有，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像是能聽到她們在說話，但是我什么也聽不清，我覺得肯定是我最近壓力太大了。”

很明顯，醫生變得緊張了起來，手緊緊抓住槍。

“你有沒有感覺最近很想去某個地方？”

“.....沒有。”

“你多大。最近有去過城市外面嗎？”

“16歲，沒有。”

醫生沉默了幾秒，手也松開了槍，“你先去把這些檢查做了再過來。”

旋即，從這鐵墻的裂口中，遞出了一道檢查單。

既有眼科的，也有精神科的。

只是，唯獨沒有污染科的。

醫生其實也松了一口氣。

也就這些外行人遇到些異常情況就非要扯到異獸身上，這里雖說只是三級城，但是發生異獸事件的概率還沒有車禍事件來的多。

而且，被異獸所污染的人，無一例外都會表達出極強的獸性，以及所謂的趨合性。

仿佛是大的吸鐵石會吸引小的吸鐵石一般。

被污染的人，在徹底化作嗣種前，無一例外都會表現出想去往污染者所在的地方的傾向。

可能只是精神壓力太大了吧，畢竟，在這個年代了，瘋了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

這里與其說是污染科，平時處理最多的，也是像這樣的精神問題罷了。

陳末坐在椅子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想要再說什么。

可是醫生已經不耐煩地埋下頭，喊道，“下一個！”

而轉瞬間就有一個和陳末看起來情況類似，頭發亂糟糟，看起來也沒好好休息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還未等陳末從座位起身就急忙說道，“醫生，我感覺我女兒....”

陳末只得拿起檢查單，走出診斷室。

.....................................

半個小時后。

陳末臉色陰沉地把一個紙團全部扔到了垃圾桶里。

他沒病！

他真的沒病！

妄想癥。

結膜炎。

可放狗屁吧!

只有陳末知曉，他最大的異樣，不能說的異樣到底是什么。

那就是，所謂看到世界的變換，是從他穿越到這個世界才開始的！

在此之前，原身并沒有過一絲一毫的異樣。

不過是這三級城普通的一個高三的學生，唯一稱得上特殊的，可能就是有一個青梅竹馬，以及長相十分俊郎罷了。

可是，自從陳末穿越而來。

陳末沉下一口氣，看向那人流穿梭的馬路。

人影在扭曲，像是在逐漸變得立體，像是有無數具有生命的活物在逐漸走出影子。

整個世界罩上一層暗暗的薄影。

明明手機上天氣預報說是晴天，可是陳末卻怎么都感覺，現在是陰天，雖然天空萬里無云，可是卻陰沉的像是鐵幕將要墜落，而且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特別是這兩天，陳末甚至有了一種錯覺，像是太陽都要化作純黑一般。

陳末內心的憂慮越來越重了。

可是就在此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陳末拿出手機一看，手機上顯示的名字是林小小。

陳末從幼兒園開始的青梅竹馬，也是住在一墻之隔的鄰居。

老實說，不管是前身，還是如今的陳末，都喜歡著林小小。

無他，林小小天生就生的一副貌美的臉蛋，粉潤嬌嫩，睫毛欣長，雙眸明亮，肌膚塞雪一般毫無瑕疵。

而且為人又溫柔，陳末幾乎從沒有見過她生氣的模樣。

只是，電話中傳出的亮麗之聲，此刻顯然有些低沉，透著不快的情緒，“陳末，你是不是曠課去網吧了。”

“沒有，沒有。”

“只是身體有些不舒服而已。”

陳末沒有將自己的這個異樣告訴林小小，畢竟他不想讓其擔心。

畢竟陳小小最近好像因為什么病的原因進了醫院，住了有好幾個月，最近幾天才出院

只是，剛剛檢查完又無結果的陳末，內心的煩悶正是頂峰的時候，于是，他便順勢說了出口，“我感覺我最近看到的世界怪怪的。”

只是，不知為何。

電話那端，沉默了數秒。

幾秒后，林小小再度開口，只是，聲音變得異樣無比，像是在顫抖，原本的低沉也像是消失不見了一樣，變得如常，甚至要更為激動，“啊，你有沒有感覺身體哪里不舒服。”

“有啊，”陳末索性蹲在路旁，看著對面大樓上的熒幕。

高清的屏幕懸掛在摩天大樓之上，鱗次櫛比的色彩交織繁雜在一起。

上面的播音員，口齒清楚地說著。

上面的字幕，清晰至極地寫著。

“根據二級研究院王院長的最新研究表明，大部分異獸眼中的世界和我們人類不同，有的異獸可以洞穿墻壁看到對面的景象，而有的異獸，甚至可以看到另一個世界。”

“王院長在研究中將其稱為——‘真實之眼’。”

陳末抬起頭看著那個熒幕，嘴里隨口說著，“就是感覺眼睛一直刺痛刺痛的，還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哦對，四肢最近酸痛死了，我懷疑肯定是走路太多了，極有可能是殘疾的前兆，如果沒有林小小的手幫忙按摩，恐怕明天你就只能看見我拄拐杖上學了。”

而后，陳末笑出了聲。

按照平時林小小的性格，哪怕這是這種程度的玩笑，這個時候恐怕都已經紅著臉了吧。

但是今天的林小小居然極為爽快的答應了，“好啊，本小姐給你揉揉也不是不可以。”

“你中午來我家吧，正好我爸媽不在家。”

反倒是陳末頃刻間臉紅了。

這是什么？

‘爸媽不在家’，這不是妥妥的暗示嗎？

“你可別瞎想了。”電話那頭傳來了上課的鈴聲，林小小有些慌亂地說道，“要上課了，我先掛了，記得把你書帶著，我中午給你輔導一下。”

掛斷電話后。

雖然眼前的世界還是仿佛在混亂地搖晃，仿佛還是在逐漸褪色，染濁成黑。

但是，陳末莫名其妙就感覺這折磨了他一周之久的世界也變得順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