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嗡嗡——嗡嗡——”

安靜的臥房內，亮起一抹微光，床頭柜上震動不停的手機倒顯得突兀。

一只蒼白纖細的手從床被里伸出，精準的握住機身，手指輕輕滑動，接通電話。

“喂——”

“洲洲，你現在有空嗎？”

對面聲音顫抖且急促，卻努力維持著自己的鎮定。

“……有，怎么了？”

短暫停頓了一瞬，紀涼洲開了口，她昨天剛從酒局回來，應酬時常有，喝酒也成了常態，雖然很少醉，但多少還是會有些難受，她現在頭還疼著。

“聞月他……出車禍了……現在還在搶救，你…你要不要過來？”

對面說得小心翼翼，似乎擔心自己會拒絕，但又焦急，像是非要自己去一趟不可。

紀涼洲有一瞬的大腦空白，反應過來才將“聞月”這個名字和記憶中的某個人對上，一時間心情有些復雜。

“好，地址發給我。”

……

在去醫院的路上，紀涼洲靠在車窗上，有些恍惚。

紀聞月啊……

好久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連帶著這個人，在她記憶里也有些模糊了。

可是……

紀涼洲微微低頭斂了斂眸色，有些淡漠，但是只要想起這個人，心口還會隱隱作痛。

中心醫院——

紀涼洲按照微信上的消息上到九樓，手術室門口，一男一女焦急的望著手術室。

看到她來，女人一下子就上前，臉色蒼白，雙眼早已蓄滿了淚水，唇瓣顫抖，連聲音都哽咽著。

“洲洲……怎么辦啊，聞月他……聞月他……”

紀涼洲握住女人的手，安撫性的拍了拍，扶著女人坐下。

“媽，沒事的，醫生正在搶救了，聞月……哥，他一定會沒事的。”

紀涼洲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最起碼不能讓父母更擔心。

她抬頭看向手術室門口的男人，男人一度沉默著，充血的雙眼和緊握的雙手透露出其內心的不安。

“爸，你也坐下吧，他會沒事的。”

紀涼洲開口的一瞬間，男人似有一瞬間的怔愣，片刻后又紅了眼眶。

紀涼洲知道，現在能給兩人支撐的只有自己，若是自己也慌了，這兩人怕是心里更不好受。

看著手術室上鮮紅的燈牌，紀涼洲仿佛要透過那燈光看見里面躺著的人，她知道，紀聞月現在一定意識不清，面色蒼白脆弱。

但她卻想象不出他脆弱的樣子，他一向在她面前都是那副溫柔陽光的樣子，絲毫的脆弱都沒讓她看見過，反倒是自己脆弱的樣子他都知道。

思緒有些拉遠，紀涼洲不由得想到從前兩人一起的時候。

她總是跟在他身后，像是條小尾巴，他總會把自己護在身后，說會一直陪著自己……

九年，整整九年，這個人占盡了自己的青春，可是畢業后的那次爭吵，這個人就從自己的世界里離開了。

不如說，是自己想要有一個重新開始的生活。所以自己離開家鄉，遠離這個人，去了自己想去的大學，畢業后直接在那個城市定居。

五年，他占了九年，紀涼洲就用五年來遺忘。

只不過，沒想到會用這樣的形式回來……

紀涼洲低了低眸，掩住眼中異色。

兩個小時后，手術室的門終于打開，門口三人幾乎是一瞬便站起身來，緊盯著門口。

護士推著昏迷不醒的人出來，醫生緊跟其后。

父母幾乎是轉眼間就到了手術床前，擔憂的看著昏迷的人，紀涼洲避開床上的人，與醫生交談。

“醫生，他人怎么樣？”

醫生看了看紀聞月，下意識回復她。

“我們已經盡力了。”

紀父紀母一聽這話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唯有紀涼洲定定的看著他。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這么說話不妥當，醫生開口道。

“他人沒事，好在送來得及時，車禍造成的創傷不嚴重，只是傷口較大流血過多，加上撞擊導致有些腦震蕩，需要先住院觀察。”

紀父紀母這才舒了一口氣，有些幽怨的看著醫生，隨即又關切的看著紀聞月，跟著護士一路去到病房。

紀涼洲就安靜的跟在他們身后，其實她在醫生說他沒事的時候，就想離開的。但是那樣未免太過無情了，她已經逃避五年了，可她不可能逃一輩子。

她給自己找了一個好借口，可是知道他沒事的時候自己心里依然是舒了口氣。

她低頭看著病床上昏迷的人，又垂下眸子，有些事情，逃避過了，也該看開了。

她一直避著，何嘗不是因為放不下，看不開，也該釋懷了。

不論從哪一個立場來看，自己也并不希望這樣一個人就這么離開了。

紀涼洲就這么坐在病床前守著紀聞月，也不說話，這么看著倒是也有幾分寧和靜謐。

有多久沒和他待在一起了呢？

紀涼洲有些恍惚，眼前人的模樣都有些模糊，只是感覺臉上有些溫熱，風吹過便覺得發涼。

她抬手一抹，才發覺是自己的眼淚。

紀父紀母心里還有些驚魂未定，紀涼洲讓他們先回家休息，紀聞月這邊她來照看。

紀父紀母有些欲言又止，終究是拗不過她，還是回去了，不過倒是說了第二天就過來，讓她別太累。

紀涼洲笑了笑，像是以前一樣同他們說話。

“沒事的，這有我呢。”

紀涼洲看著紀聞月，她倒是不擔心他現在會醒，腦震蕩畢竟不是說著玩玩的，倒也好給她時間來緩沖。

她其實還沒有想好要怎么面對紀聞月，但是現在的紀聞月應該也不在意她怎么樣。

等他好的差不多，自己就可以回去了。

紀涼洲是這么想的。

她已經有自己的生活了，何苦困在過去，紀聞月也應該早就不在乎了。

這么想著，又有些出神，她就這么坐在病床前發呆，病房里，只有床頭的心率顯示器發出聲音。

紀涼洲就這么守了一夜，紀父紀母一直放心不下，第二天早早的就到了醫院病房。

“洲洲，你先休息吧，爸媽來吧。”

紀母看著紀涼洲眼下的烏青，有些心疼，本來女兒就是從外地趕回來的，又一夜沒睡，聞月還昏迷著，不能再讓女兒也累倒。

紀涼洲是有些疲憊，不過職場多年，這點疲憊早已習慣，她徐徐道：

“媽，我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紀涼洲揉了揉眉心，露出一抹笑，只是這笑容怎么看都顯得疲憊。

說服不了紀母，連帶著紀父眼神中也透露出擔憂。

紀涼洲沒再解釋，順著話頭說道。

“媽，我和老板請過假了，這段時間就先留在這邊，等哥……他好了我再回去。”

紀母有些高興，又聽她說要回去，又有些難過。

“這么急啊？不能多待幾天么？”

紀母像是想說些什么，但又沒有留她下來的理由，紀涼洲在外面待了那么幾年了，作為父母，他們沒有理由讓兒女放棄更好的生活。

可憑心而論，哪個父母不希望孩子離自己更近一些。

五年前，紀涼洲考去了外地，除了重要的節日，幾乎不與他們聯系，紀聞月也聯系不上她，兩人之間的聯系像是忽然斷掉了。

紀父紀母偶爾也能感覺到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可是紀涼洲聯系得少，紀聞月什么都不說，他們也就不好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