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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與妹妹相依為命

陳景年轉(zhuǎn)身往回走去,眼睛的余光卻一直盯著胡同口。

一輛二八加重自行車載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女子飛快地轉(zhuǎn)過了路口。

陳景年現(xiàn)在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把那個將車子騎得飛快的家伙薅下來揍一頓。

即便這個家伙從小到大叫自己“弟”,即便這個家伙進門翻著上嘴唇,得意地笑著塞給自己一個紅包,即便這個家伙穿著一件白色的警服。

“哥,棒梗說大姐不要我們了,還說我是拖油瓶。”

一個剛過陳景年腰部的小姑娘從院子里跑出來,拽著陳景年的衣襟哭道。

“甭和他一般見識,今兒大姐結(jié)婚,咱們高高興興的啊!”

陳景年蹲下身先把妹妹的眼淚擦干,又把鼻涕抹下來,抿在一旁的棗樹根上,咧嘴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

囡囡紅紅的眼睛里泛起羞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喃喃地說道:“小豆子不能擦鼻涕。”

“囡囡,這可是你自個兒的鼻涕啊。”

陳景年用另一只手揉了下妹妹的小腦袋,在起身的間隙,小聲地說道:“去給哥舀瓢水,等哥洗完手,我們?nèi)フ医悴仄饋淼臇|西。”

小姑娘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好看的杏核眼瞪得大大的,之前捂在衣兜上的小手也放了下來,兜里面裝著姐姐給她用手絹疊的小耗子。

跨過垂花門,看著妹妹上下呼扇的兩根小辮子,陳景年剛剛為了哄妹妹展開的臉又陰了下來。

墻角,一個留著西瓜頭的小腦袋在看見陳景年后,立即縮了回去。

“小白眼狼。”

陳景年心里還掛念著姐姐,沒心思收拾棒梗這個記吃不記打的小子。

“哥,水。”

囡囡費力地端著一瓢水,從東廂房走出來。

“哎呦喂,你想讓你哥洗澡啊!”

陳景年伸手接過滿滿一瓢水,夸張地叫了一聲,接過水瓢簡單地沖洗了一下手指。

囡囡的笑點很低,這會兒正捂著漏風的小嘴“咯、咯、咯”地傻笑呢。

陳景年看著妹妹有些皸裂的小手,在心里暗暗地嘆了口氣。

捉過小丫頭的手,好好洗了洗。

囡囡輕輕地吸著氣,皸裂的地方沾水之后有些疼。

陳景年牽著妹妹走進屋子,擦干她手上的水。

從燙印著為人民服務(wù)的五斗櫥里拿出蛤蜊油,用指肚沾了些,一點一點地給涂在妹妹地手上。

“哥,姐昨天帶我睡的,今兒早早就起了,她那有時間藏東西啊。”

囡囡聽話地叉著小手,因為換牙的緣故,說話漏風帶著一股莫名的喜感。

“咱姐肯定把干媽給的彩禮藏起來了。”

陳景年給妹妹涂完,搓了搓手。

把蛤蜊油放回原處,輕輕關(guān)上抽屜。

他的手指纖長,骨節(jié)勻稱,手背上的筋脈和血管隨著手的動作清晰可見。

“錢?姐把錢都還債了,我看見姐給三大媽一把毛票,三大媽來回數(shù)了好幾遍,一個鋼镚墩掉地上,她去追的時候差點把菜架子撞倒了……”

小姑娘瞇著眼睛聞了聞手上的凡士林味,油乎乎的味道是這個物質(zhì)極度匱乏的時代最招人稀罕的了。

“要是換了三大爺,得飛撲出去,連地都鏟平了。”

陳景年手沒閑著,心底暗自吐槽著。

這話沒和妹妹說,主要是不想囡囡學了一嘴的毒舌。

而他吐槽的對象就是四合院里出了名會過日子、毫厘必爭的閻埠貴兩口子。

給囡囡涂完蛤蜊油,陳景年逐層地翻看著五斗櫥的抽屜。

抽屜里的每一樣?xùn)|西都放在原位,和母親李玉蘭活著的時候一個樣。

他即便閉著眼睛,都能找到想要的東西。

莫名其妙地穿越到這個四合院已經(jīng)快四年了,重生時正值原主病危,醫(yī)生已經(jīng)給他母親下了病危通知,陳景年借體重生,很快就脫離了危險。

可是在病床上躺了許久的父親沒過幾天就病逝了,熬盡心血的母親發(fā)送完父親,沒過多長時間,也倒在了單位。

在父親一眾戰(zhàn)友的幫襯下,陳景年連休帶養(yǎng)地讀完高中,他并沒有選擇考大學,而是選擇了輟學,頂替母親的名額,準備進第三軋鋼廠工作。

在這近四年的時間里,家逢大變。

陳景年先后經(jīng)歷喪父、喪母,現(xiàn)在姐姐又出嫁,在外人看來,他的際遇簡直是慘不忍睹。

但是作為一名穿越者,他卻不這么認為。

首先,陳景年非常慶幸原主替他熬過了人生中最困苦的那一段時光。

每當從這個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少年的記憶中,回想起見天兒地啃土豆、地瓜,導(dǎo)致滿腹的脹氣,以及胃酸泛濫得快要把食道灼燒透了的情形。

作為繼任者的陳景年依然會渾身冒虛汗,嗓子眼反酸。

其次,由于相處時間不長,陳景年與舊傷復(fù)發(fā)、在床上熬了數(shù)年才過世的父親,以及嘔心瀝血操持一大家子人生活,在父親離世后精神狀態(tài)一直有些恍惚的母親之間,并沒有積累出很深厚的感情。

反而和這三年來一直照顧他的姐姐陳慧玲感情深厚。

當時,陳景年的身體非常的虛弱,身心還處在穿越之后的迷茫中。又因為物質(zhì)匱乏,身體恢復(fù)得極慢,生活的重擔一下子就全壓在了正在上高中的姐姐陳慧玲身上。

那時的陳慧玲每天摸黑起來擔水、劈柴、洗衣服、做飯,不僅要照顧抽空了身體的母親和年幼的妹妹,以及瘦弱無力的陳景年,還要抓緊一切時間苦讀、學習。

而陳景年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帶輕松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哄哄愛哭鼻子的妹妹,不給大姐陳慧玲多添一絲麻煩。

……

“哥,我餓了。”

囡囡惦記著抽屜里的果盒子,忙不迭地從凳子上蹭下來。

陳景年甩掉發(fā)散的念頭,轉(zhuǎn)頭刮了一下妹妹的小鼻子。

別看這小丫頭個子不高,面黃肌瘦的,但是心眼卻是半點不缺,眼睛一轉(zhuǎn)就是一個蔫主意。

從抽屜里拿出趙建軍的上門禮,打開上面的一盒果子,囑咐道:“別吃得哪兒都是啊,別啯著吃。”

“我拿著、拿盒子接著,掉盒子里還能撿起來。”

囡囡呼扇了兩下眼睛,小腦瓜里又有了鬼主意。

“拿盒蓋兒吧,拿盒子,你不得把盒子都吃了!”,

陳景年拿盒蓋裝了兩塊豆沙花酥,放到桌子上。又拿出一條干凈的毛巾把盒子扇了起來,囑咐道:“說好了,只能吃兩塊。中午還得吃飯呢。”

不是陳景年舍不得,而是豆沙花酥這種酥皮果子里都加了葷油,妹妹脾胃弱,吃多了不容易消化。

“哥,里面的餡給你吃。”

囡囡一本正經(jīng)地坐在長凳上,很有儀式感地將豆沙花酥掰下一角。

挑出里面最好吃的餡料,用小手托著送到陳景年的跟前。

“哥不吃,趙建軍昨天請哥喝的酒,狗……”

陳景年吞下后面的臟話,托著妹妹的手,把餡料喂到那抿著口水的小嘴里。

他這世還沒吃過豆沙花酥,甚至可以說從穿越過來之后,除了白菜、土豆和棒子面等日常食品,他就沒吃過糕點之類的東西。

可是作為家里唯一的男孩,陳景年吃穿用度要比大姐和妹妹多了不少。

尤其是在那場大病后,重生康復(fù)的那段時間里,幾乎家里的一切都可著他來。

“哥,姐夫請你吃的狗肉嗎?”

囡囡捂著嘴說話,生怕說話時從嘴里掉出一點點面渣來。

模糊不清的聲音里帶著吃驚和羨慕。

“白丕兒,還有盤糟溜肉片。”

陳景年笑了一聲,同時他的手終于在五斗櫥最下面的木梁上摸到了一個小布包。

在妹妹吸溜口水的聲音中,打開小布包。

幾張毛票和布票、糧票等花花綠綠的紙片從里面顯現(xiàn)出來,陳景年的眼睛瞬間就濕了。

“哥,你咋了……呀!”

一只小手抹在陳景年的眼角,另一只小手帶偏了盒蓋。

“吃吧,別再掉了。”

陳景年伸手托住差點掉到地上的盒蓋,又放回到飯桌上。

妹妹精瘦的小臉白了又紅,把盒蓋往里推了推,眼睛偷偷看了過來。

“咱姐一點東西都沒帶,錢和糧票什么的都留下了。”

陳景年把布包系上,又放回了原處。

囡囡眨了眨眼睛,不太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見哥哥的臉色回復(fù)了原樣,低下小腦袋瓜,放心地對果子發(fā)起了進攻。

陳景年把抽屜關(guān)嚴,從柜面的搪瓷盤子里拿起一個玻璃杯子給囡囡倒了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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