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漫漫，狂風呼嘯而過，烈陽炙烤著空氣。

龐大的黑影在風沙之中時隱時現，它四肢著地，形似猛虎，在它漆黑的皮毛間，一縷縷同樣漆黑的氣流不斷浮沉。

黑虎低著頭漫無目的挪著，呼吸與步履一般緩慢沉重，和虬結扭曲的肌肉一起，咬牙切齒地述說痛苦。

沙地猛地變黑，它猛地抬頭，一圈金色的鞏膜圍著漆黑深邃的瞳孔。

須臾之間，原本肆無忌憚的太陽已經被一片片雨云遮擋，一眼望不到邊際，灰色的流質云朵摩肩接踵，暴雨剎那間傾盆而下。

雨幕將狂沙連帶著黑色氣流一起，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黑虎瞇了瞇眼，緩緩坐下身子，尾巴向前一繞盤住四肢，抬起一只爪子洗了洗臉。

再睜眼時，就看到了不遠處著一襲白衣的朦朧身影，不沾一絲水氣。

“你是這一代的行走。”黑虎打著哈欠，順勢接上一口雨水漱口。

“不錯。”白衣拱手躬身，“晚輩余舜，見過白澤前輩。”

“咕嘟咕嘟……呸，世間哪有我這樣的白澤？”

「白澤」把漱口水一吐，輕笑一聲，“不必多禮，你是萬靈宮傳人，于情于理……都該我稱你為大人。”

“前輩年逾千歲，不必與晚輩……”

“喂。”白澤用賴洋洋的語氣打斷他，“你是哪個虞啊？”

“自然不是前輩說的那個虞。”

白澤眼中倒映出云層間閃過的一道雷霆，“當然……他早死了。”

「轟！」

“舜，不要廢話了。”

雨云中傳來的響雷打斷了對話，玉白色的鱗爪在云間隱現。

一顆龍頭從云中探出，龍口翕動間，龍須隨風而動，傳出一陣清冷的女聲，“SARS已經蔓延全球，再不斬了根源，情況將不可控制。”

“好家伙！這都2003年了，怎么還會有龍這種生物？”

白澤腦袋一歪，臉上浮現出人性化的疑惑表情，“還TMD會說英語？”

“白澤曉天下萬物形貌，前輩雖為異種，想必也認得出玉白龍的末裔。”

余舜語氣平靜，隨即話鋒一轉，“不過既然夫人發了話，就請前輩上路吧。”

“靈氣衰弱，人道盛昌……”

白澤眼神一凜，終于收起了玩笑的語氣，“東方靈種在人族大道的沖刷下滅絕殆盡，連玉白龍都只剩下了一條，西方靈種更是早在一戰之前就被坦克大炮嚇得躲進了世界暗面……”

它語氣平靜，身周原本被雨幕壓制的毒氣卻開始展現出扭曲狂暴的姿態，“你身為萬靈宮傳人，行走人族與靈種之間，護善懲惡的存在，現在竟然說要殺我……”

“前輩不死，病毒……”

“哈哈哈哈！自作孽，不可活！”

白澤仰天狂笑，再低頭眼中已盡是殺意，“連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我這一身劇毒，千年來只敢躲在這種鳥不拉屎的荒地，而人族膽敢玩火，當真是傲慢至極！那群洋鬼子采了我逸散的毒氣投到南粵，你不去懲戒那群白皮黃毛的猴子，反而要來殺我？！”

“人族間的斗爭，不在萬靈宮職責范圍。”

余舜搖頭道，“前輩的毒已經彌散全球，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斬掉根源，前輩是白澤異種，比我更解其中真意，而且……”

他話頭一頓，語意中透出一絲悲傷，“靈氣日漸稀薄，這一次，連「倏忽之地」也已經被波及了。”

“倏忽……”

白澤腦海中浮現出一片寧靜祥和的土地，傳說那里是萬靈宮的所在，靈種末裔的庇護所，連白澤一族都不清楚真正的方位……

如果自己沒有這一身神憎鬼厭的劇毒，作為白澤末裔，想必也早已在倏忽之地的某座山頂曬太陽了吧。

“罷了。”

白澤搖了搖腦袋，隱去眼中的一絲向往，平靜地看著余舜，“千載已逝，如果能死在最了解我的行走一脈手里，算是落得個好下場。”

余舜垂手而立，靜默無言。

白澤一族通天曉地，每逢圣人出世便有一位族員奉書而至，乃祥瑞象征。

史書多將白澤記述為羊須鹿角，貌似麒麟之形，然而實際上白澤外貌多變，神話年間，甚至出過一位人類姿態的白澤。

作為萬靈宮傳人，余舜清楚地知道，眼前這邪氣凜然，毒焰滔天的黑虎……

是一頭貨真價實的，卻因為某種異變導致誕生就帶著不可控制的劇毒，選擇了自我放逐的白澤。

他口中的了解并不是指余舜清楚他的來歷，而是因為每一代行走的職責本是調和人族與靈種之間的關系，但隨著人族越來越強勢，歷代行走的作為都越來越“偏袒”靈種，便使得行走在人族眼中成了人奸。

而靈種雖然尊崇萬靈宮，但行走身為人族……終究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所以所謂的了解，其實只是相似的孤獨靈魂間的惺惺相惜而已。

“不過行走……至少還有「比翼」相伴。”

余舜心有所想，抬起頭與玉白龍四目相對，看著她點了點頭。

“出手吧，行走大人。”

「轟！」

白澤不等余舜回答，話音未落時已殺至余舜身前，黑光一閃，虎掌深深地撼進被雨水浸潤的沙地。

下一刻，一身勁裝短打的余舜出現在十丈之外。

「萬靈秘法·介之十七·金蟬脫殼」

白澤抬起巨掌，指爪間黑焰升騰，月白色長衫只瞬間就被毒氣腐蝕地灰飛煙滅。

余舜右手指天，一個龍首圖騰在其身后猛地一閃。

玉白色的身軀在空中扭轉升騰，雨云盡收之后便朝余舜俯沖而去，眨眼間余舜全身都鍍上了一層白玉般的光澤。

「鱗之九十·真龍！」

沙漠上突兀地刮過一陣狂暴的妖風，余舜身影剎那間消失，再現時已欺入白澤下頜，他左手往沙地一撐，腰身扭轉，右腿朝上猛地蹬出，腳后跟狠狠地朝白澤喉間釘去。

「毛之十一·風從」

「毛之廿六·兔子蹬鷹」

嘭！

白澤只來得及些微抬頭，用下頜取代了咽喉要害，龐大的身軀被巨力向上擊飛。

風止。

余舜并未乘勝追擊，只是站在原地看著白澤在空中一個靈巧的翻身，無聲地落在了沙地上。

連續施展萬靈秘法，在現在這個靈氣稀薄的環境下，對他來說是極大的消耗。

“嘖……呸呸！”

白澤舌頭在口中轉了一圈，接著吐出半顆帶血的斷牙，“風從不過是加持一點速度，能讓你用得跟移形換影似得，即使和上古時期的行走相比，你也是天才中的天才。”

“前輩謬贊。”

余舜面無表情，深深地呼出一口濁氣，臉上幾片白玉鱗甲隨著黑氣剝落。

“這世間已經沒多少靈種能助你了。”

白澤語氣哀傷，“再說這稀薄的靈氣，你根本施展不了高位的萬靈秘法，除了玉白龍加持的鱗之九十，其他五十以上你都夠嗆……但這毒氣用之不竭，白玉鱗也終有耗盡的一刻。”

“沒有什么能瞞過白澤……即使是萬靈行走。”余舜點頭道，“消耗戰我必敗，所以……速戰速決！”

風從！

“你明知道是徒勞的進攻，為什么還要浪費……”

白澤深邃的黑眸向下一轉，以為余舜是故技重施，卻瞥見一根金紅色的羽毛從視野中滑過，來不及反應，下一刻他就發現自己已經被頂上了萬米高空，而朝上的力量仍未消失。

毒氣在白澤身體周圍不斷地生成，但一瞬間就被遠遠地甩開。

身軀被憾地般的偉力所制，白澤只能徒然地看著所有的沙丘綠洲都成了微不可察的小點后，上升的趨勢才漸漸放緩……

刺目的陽光讓白澤的瞳孔縮成針眼般的大小，下一秒，一個背向太陽的黑影投在他的臉上。

“這世間，怎么可能還有……”

白澤眼中被震驚填滿，接著又迅速地被明悟取代，“……原來如此。”

余舜一展金紅色領羽組成的大氅，朝著天宇再升千尺，隨后大氅一收，直直地朝著白澤墜去……

「轟！！！！！」

“地震臺網速報，塔克拉瑪干沙漠某無人區地帶發生4.2級地震，震源深度未知，最終結果以正式速報為準。”

PS：開頭寫得再玄幻，也改變不了這是一本韓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