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大學放暑假，時諾這個老宅男睡到日上三竿的時候才從床上爬起來，翻身滾到電腦桌前，將熬夜編寫好的工程文件傳入3D打印機里，等著機器把新模型的地臺打印出來。

在3D打印機呼呼的風扇聲中，時諾找到昨天看到一半的老電影，為持續了三天的老電影馬拉松做最后的沖刺。

突然，電腦桌像活了似的猛地一顫，不太穩當的電腦屏幕在些微的晃動中，時諾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就看到顯示屏上彈出一個充滿廉價氣息，配色難看到令人窒息的頁游廣告。

雷德·斯克爾頓壯碩的身材套進粉紅色芭蕾舞裙里的模樣，被這巨大色塊構成的廣告堵了個嚴嚴實實。

廣告上書一行大字：“點擊就送主角模板，穿越異世界縱橫馳騁！你，準備好了嗎？”

不等時諾找到熟悉的“渣渣輝”，屏幕自動彈出第二個窗口，將一張色彩對比強烈的表格鋪在屏幕上。

每個小格子里都寫了諸如“風系魔法師”、“精神控制者”、“劍圣”、“機械師”、“人偶師”、“星象師”等充滿幻想色彩的“主角模板”。

這讓時諾覺得自己正坐在一家蒼蠅館子里，沒什么好臉色的老板啪地一聲塑封菜單撂在桌子上，雙方一言不發，但都知道后續流程。

這二年誰還不是山上的狐妖，你們什么路數我還能不知道嗎？

就像不等電話推銷說完第一句就按下掛斷鍵，時諾下意識地要關掉這彈窗。可鼠標越是往屏幕右上角挪，小指針挪動的速度就越慢，彈窗那萬花筒般的色彩搭配，更他產生了異樣的遲疑，仿佛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再看一眼，就一眼。

電腦病毒+催眠？

頁游廣告都涉及到色彩心理學了？頁游領域競爭得卷成什么樣？

時諾被勾起了好奇心，翻翻表格，簡單地做了個乘法，他發現這個頁游至少編出了兩千個職業。

如果里面沒有重復的，這比八個職業很平衡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除了比較常見的魔法師、劍士、預言師、精靈、獸人之外，還有諸如“宇宙怪獸”、“安瑟碧迪”、“靈能使者”、“玉體”、“橫斷八里”之類莫名其妙的玩意兒。但無論是司空尋常的，還是陰陽怪氣的，每個模板都有一小段看得人腦漿沸騰的介紹。

“安瑟碧迪：神秘的力量永遠超出你的想象，當你成為安瑟碧迪的那一刻，時間與空間將在你的手中淪為玩物，在不久的將來，萬物生靈只有虔誠跪拜才能祈求你萬分之一的憐憫。”

完全不知道在說什么，但看上去很厲害。

簡直就像上廁所閑的沒事干，腦中閃過“如果我有五千萬”的念頭后，想象力開始朝莫名其妙的方向一去不回似的，時諾的大腦開始扭曲成一個比脖子還粗的洞。

如果我能控制時間與空間？

如果我有精神控制能力？

舔著發癢的牙齦，時諾耐著性子翻看模板說明，剛看了還不到五分鐘，大紅色的30秒倒計時仿佛催促著炸彈爆炸似的，宣布馬上買斷離手。

這二年頁游的營銷手段夠任性的嘿。

時諾手指無意識地扭動著，活脫脫一個選擇困難癥，驀然，他看到頁面左下角一個叫做“生命蟲族”的模板，霎時間，億萬蟲群億萬榮光的呼號在他腦中炸響。

“就它了。”

“生命蟲族：比蟲群構成的海洋更加恐怖的是什么？是蟲群構成的星球。比蟲群構成的星球更加恐怖的是什么？是蟲群構成的星空。選擇生命蟲族吧，你，即蟲群。”

先把“你，即蟲群”這耳熟能詳的廣告詞撇到一邊，再將某骨翼女王和她嗜酒如命的無業丈夫甩到腦后，讓時諾最興奮的是，蟲族有了，觸手還遠嗎？有了觸手，魔法少女豈不指日可待？

點擊鼠標，確認選擇。

彎了彎嘴角，時諾身子靠后倚在椅背上，像剛剛完成一場宏大的冒險，尚未消失的腎上腺素沖動，讓他有再跟妖魔鬼怪大戰三百回合的沖動。

突然間，他的視野變得一片漆黑，仿佛掐著點沖進了電影放映廳。但下一瞬間，電影開演，驟然點亮的屏幕簡直亮瞎狗眼。

一暗一亮間，柔軟的人體工程學座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三個巨大的金屬圓環。

金屬圓環以時諾的身體為圓心進行旋轉，并且旋轉的速度越來越慢，直至嵌套組合成一個粗壯的圓環后，看起來十分沉重的金屬環像輕盈的羽毛一樣緩緩下落。

金屬圓環落地發出的撞擊聲，把時諾從震驚中驚醒。

這是哪兒？

時諾愣愣地環視四周。

這是一間破破爛爛的客廳，充滿著腐敗霉爛的味道，陽光從破碎的窗戶鉆進房間，在丁達爾效應的作用下，映照出大量的灰塵與毛絮。

“咯——啊——”

細小的悲鳴和微弱的撞擊聲，從時諾身后傳來，他猛然轉身，旋即嚇到窒息。

客廳角落，一個穿著長袍，渾身是血的男人趴在地上，仰起腦袋用悲涼的目光看過來。

“見鬼——你來晚了......”

這個滿臉胡渣的歐美男人一邊用虛弱的聲音抱怨著，一邊艱難地轉動腦袋和眼球。

時諾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房間的另一個角落，一個身子缺了少半邊的女人，像暴起的毒蛇般張開布滿干枯血痂的嘴巴，一口咬下這個男人的腦袋，接著像投籃似的把這顆腦袋甩到時諾身上。

沒來由地，時諾想起一首很古老的惡搞童謠：你的頭像皮球，一腳踢到百貨大樓。

手中圓滾滾的腦袋，真切地告訴他周遭的一切并非幻覺。

這是，穿越了？

時諾嚇得手一松，腦袋掉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

剛收了個人頭的女人——仿佛喪尸的玩意兒——被這聲悶響驚動，她像坦克車旋轉炮塔似的，僵硬地旋過布滿傷口的腦袋，身體隨后才扭轉過來，接著她張開手臂，勾起爪子，做好狩獵新獵物的準備。

“姐姐我還想努力啊！”

時諾下意識地用瞎扯淡舒緩幾近崩潰的精神狀態。

女喪尸縱身一躍飛撲而來，時諾立刻蹲下身子一個驢打滾，從女喪尸的利爪下鉆過去。

銳利的爪子把時諾后背的衣服開一條手臂長的口子，風從裂口中灌進脊背，炸出一身雞皮疙瘩。

時諾雙腿繃直本想站起來，奈何沒找準重心，腳底板在地上打滑，原地摔成狗吃屎，下巴重重磕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錯有錯著，竄到女喪尸背后的時諾，在慌亂中雙腿亂舞使出一招兔子蹬鷹，45碼的腳底板懟在女喪尸的小腿肚子上，把還沒找到重心的女喪尸踹了個趔趄。

女喪尸仰面摔倒在地，后腦勺砸在地板上，跟時諾摔了個臉對臉。

散發腐臭味道的女喪尸爛臉，就在時諾面前十三厘米處。

一人一喪尸四目相對，空氣中充斥著滿是黑色幽默的詭異氛圍。

“我%#%@#￥！！”

時諾語無倫次地叫罵起來，撐著地板向后退了半米。

女喪尸發出“哈”的一聲嘶鳴，張嘴朝時諾咬去，時諾渾身發麻地摸到手邊不知道什么東西，灌進全身力氣往女喪尸頭上狠狠砸去。

女喪尸的腦袋被砸凹回去，時諾這才發現自己的臨時裝備居然是剛才那個男人的頭。

“我*%……￥#%#——無意冒犯祥瑞御免，我，我我我——我這算幫你親頭報仇了晚上別來找我有怨抱怨有仇報仇該找誰找誰反正別來找我……”

【檢測到宿主生物體信號，系統初始化中......】

巨大的淡藍色文字很不合時宜地投射在時諾的視野中，把他視野堵了個嚴嚴實實。

“這是，系統？”